在那平地中间便是熟悉的高台,只是只有一座。紫宴跳了上去,下面的灵坛却没动静。他有些奇怪,跳了三两回,原来是里面的灵石也并一并带走了。看来这狸妖的家底不怎样,一点点儿灵石也十分珍惜。
紫宴在高台四周仔细摸索,如果布阵的是同一批人,那么底下应该另有去处才是。只是他摸了许多,并没有什么变化。
正疑惑间,一颗果子“吧嗒”掉在台上。紫宴猛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下一刻便是惊人的尖叫。
紫宴完全不受影响,迎着声波飞身而上,拽着那人的肩膀一下子扯了下来。正是之前看到的女妖。
这女妖落了地,不要命似地便开始挣扎。她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之前的能力,背上有兵器却不会用,只会用两只爪子四处挥舞,夹着尖叫连连。
紫宴将手上的布网丢在她身上。那小小一块布,便化成好大一张网,里面各种灵力交织,任她是什么灵力属性的,都必有一种克制。
紫宴不理会她叫唤挣扎,在洞里跑了一圈,确定这里已经被彻底放弃了。他在洞中一角找到许多新鲜的尸体,无一例外,均被切腹抽筋。他扫了一眼,在其中一只狸妖脸上停住。
女妖犹在作困兽之斗,只是力气和声量都小了许多。
紫宴将手中尸体丢到她面前,便见那只女妖,又开始疯狂地朝前扑来。扑了一会儿,见自己不可能逃出这网,便开始了号泣。
狸妖声音尖细,她哭到后面,竟全是嘶哑之音。
紫宴等她哭声渐歇,瘫软在地,才开口道:“我知道,这是你弟弟。我不是来抓你的。你如果想替他报仇,你就乖乖听话,不要叫,也别闹,听见了,就点头。”
良久,那布网颤了颤,紫宴便将网收了。
女妖从地上开始慢慢地挪动。她的爪子化成了人手,那是一双女孩子的手,只是上面布满了伤痕。她爬到弟弟身边,颤抖地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垂眉落泪,无声地悲泣。
她静静地哭了一场,突然口吐人言:“你说,你能帮我报仇?”
紫宴平静道:“不,我不能帮你报仇。但是我能给你力量。”
“力量吗?好。结契吧。”她的声音很虚弱,低沉而嘶哑。她紧紧盯着弟弟已经有些腐烂的头颅,眼神因悲哀而涣散,眼前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她已经不在乎了。魂飞魄散也可以,只要能报仇。
她需要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紫宴转身朝洞口走去,“先离开这里。”
在他身后,女妖极吃力地将弟弟扛起,尸体将她的腰压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但她仍然竭尽全力用双手护着,腰甚至更弯了些,生怕弟弟的脚拖到地上。肩上很快就湿了一片,那是尸体化出的脓水,顺着她的脖子,下巴,或流进衣服里,或滴到泥土上。女妖却似毫无察觉,只一时一时地托着,珍而又珍地朝前走。
出了洞,女妖却不跟着紫宴,而是转身朝溢水河慢慢走去。紫宴沉默了下,返身跟在后面。女妖走得很慢。尸体不受控制,总是走一会儿便要滑下来,女妖便需停下,费力将他往上顶一顶。如此走走停停,直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才终于在一条支流边停下。
溢水河轻呤,流水淙淙,没有情仇,不知爱恨。河面很宽,微波轻漾,适合洗去尘世风霜,平息一切不安。
女妖将弟弟头面清理干净,衣袖拉平,复割下他一缕头发,塞进怀中。轻抚他面容,仿佛他只是倦极刚睡。
“弟弟,我愿你,下辈子不再投胎为妖。我愿你,下辈子生在好人家,不要有这样的父母,弟弟,你去吧。你的仇,姐姐一定会替你报!”她说完,抽出身后短刀,开始砍树。
紫宴看着天上月亮,耳听得身边树枝剥落的声音,硬物撞击的声音,心中忽起悲意。
生而为妖,生而为人,谁比谁更幸运一些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情无智的妖物为炼化成人千百年不知疲倦地修行,又怎知,做人或许还不如做妖呢。
而他们,为成仙亦千百年不知疲倦地修行,又安知,成了仙后,是否回头会有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