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是赵书记要见你，”

王大壮说道，“是上边有位大首长指名要见你。”

乐风压抑住心跳，平静说道，“要抽水马桶的话恐怕不行，这个月还没起炉呐。”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大壮只顾催促前边引路。

……

两人到了公社，乐风见门口停着一辆绿皮帆布顶棚的BJ212吉普车，忽然有种亲切感，正想上前摸摸，就见赵万和匆匆跑出来。

“你小子总算来了，”

赵万和上前拉住乐风就朝公社内院里去，“我都出来迎你三回了，再不来都准备让老肖去抓你了。”

赵万和嘴里的老肖全公社都知道，叫肖发全，是县里派驻三河坝公社的公安特派员，王大壮的顶头上司，负责全公社的治安工作。

“我这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了。”

乐风踯躅在会议室门口。

“先别说这些，进去吧。”

赵万和推他进屋。

走进会议室，扫一眼，一屋子人，公社大小干部基本都在，包括黄雁翎，此外信用社的刘主任也在座。

刘金鑫看他的眼神惊讶得不行。

赵万和没给他反应时间，直接拉过去一把将乐风按在了右边下首的座位上。刘书记则转到对面坐在了左边下首位置。

主位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军人，腰背挺直，一直目视前方，直到乐风进屋才转过视线来，忙从主位上起身下来主动握住乐风的手。

通过对方自我介绍，乐风得知了穿军服的人是某位首长的秘书，复姓东方。

对面信用社刘金鑫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这特么啥待遇啊。

东方秘书握罢手，刚坐下要说话。

电话铃响了。

距离电话机最近的一位公社干部忙站起来提起话筒，然后对赵万和说道：“是首长电话。”

“全体起立。”

赵万和带头近乎条件反射般站立起来，接着一屋子人都站立起来。

乐风左右望望，也跟着站立起来。

电话被抱到东方秘书身边。

乐风打眼一看，电话机挺新的，那款式，真够怀旧的，是台式拨盘电话机。

话筒扣顶上，坡面上一边是拨号盘，一边是音频和扩音键。

坡面上印着几行字：

邮电部杭州通信设备厂。

DH201-H80多功能会议电话扩音机，

这玩意儿自带喇叭，声音大，可用作专门的电话会议。省去了频繁开会的舟车劳顿，节省人力成本。

“照老规矩，”

赵万和扬声说道，“会议室电话开扩音，大家听老首长指示，小王做好会议记录。”

东方秘书提起话筒来。

“小东方——”

扩音器里传出一个严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

“老首长，我听着呢。”

东方秘书是标准的立正姿势。

“……你小子是不是缺练呐，忘记50公里急行军了是吧，老子让你接个人你接哪儿去了，这会功夫老子都打到汉城了，我特么红烧肉都热两遍了你人还没给我接回来，车呢，车翻沟里了……”

“老首长，是我办事拖拉了点，您熄熄火……”

“熄火，老子没听说过，子弹没打完怎么能熄火……”

“老首长，人我已经接到了……”

东方秘书边擦擦汗，尽量想着怎么把话岔开。

黄雁翎对面望着乐风抿嘴笑。

公社文书小王一手握着笔杆子，一手捧着个记事本，表情异常痛苦，心想，这会议记录怎么搞啊，这位老首长不按常理出牌，说话带脏字，以前从没记录过这样的呀。

“人在身边吗？”

话筒里略带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呢。”

“让那小子听电话。”

“好嘞。”

东方秘书忙把话筒递给乐风，整个人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