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一听,便顿感头疼至极。这哪是来问某个臣子的,明明是来质问于他的,装模作样这装的也太粗糙了点吧?那吐浑部在两国交界处游牧,其属契丹,可也经常越界来打草谷,其行径与匪盗无异,闹得边臣屡屡请旨要解决掉这个祸害,可没想到这回不来打草谷了,直接搬家过来了,一群无法无天的匪盗越境迁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可问题在于,为什么边臣俱无所报?随意警醒,想起一人来,他暗自叹气,抬手用力挤挤眉峰,也故作不知:“宣徽,此事朕尚未接到边臣奏报,不知宣徽所说的晋臣是指哪一位啊?”
拽撒感觉这石敬瑭在装蒜,也有些不满,可他也不敢对石敬瑭发作,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国皇帝,又是他主子的义子,耶律德光也只是让他问问石敬瑭准备怎么处置,他自己可奈何不了石敬瑭,便收敛一下气势,朝大殿中扫视一下,答道:“臣听说是晋国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陛下,贵我两国虽处南北,可邦谊深厚,那安重荣包藏祸心,不臣之心早有表露,若再姑息,只怕要酿成大患!陛下宜早做决断,以除腹心之疾!”
石敬瑭见拽撒将话挑明,也装不下去,便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答道:“还请宣徽回复父皇陛下,就说儿臣晋国皇帝石敬瑭知晓了,必会严厉处置,请父皇陛下放心!”
拽撒皱眉想了一下,便追问道:“陛下,可有时日?”他的意思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敷衍,总得有个日期吧?
石敬瑭一看,不给期限看来是不行的,稍一沉思便答道:“半年之内,必定会给父皇陛下一个圆满的答复,如何?”
拽撒目光如炬地看他一眼,这目光颇有不恭之意,但他根本不在乎,只点点头又躬身一礼:“陛下,既然如此,那臣若回去,就如此答复?”
石敬瑭想了想又道:“你且先在汴京暂住,我晋国还得就此事商议一下,然后由朕亲笔写一封给父皇陛下的书信,由你带回,如何?”
拽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臣就再无它事相烦。”一低头看着仍然恭恭敬敬跪着的木汲,不由得笑道:“你这老奴,倒是恭顺,我大皇帝陛下没看错你!若是晋国臣子俱如你一般,我大皇帝陛下还有何忧?两国邦谊还有何关碍?”
木汲谄媚地笑道:“老奴谢宣徽夸奖,一定为我晋国与大契丹国的邦谊再立新功!”再不见他那冷傲孤高的绝世高人模样,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在向主人不断的摇尾乞怜。
石敬瑭暗自叹息,随即又热情地说道:“宣徽,如今大雪封路,出行不便,宣徽便在汴京再暂住几天;元宵将至,届时看看御街彩灯,观我晋国风情,等道路稍好再成行归国,如何?”
拽撒转头看一眼旁边站立的那少年,见他虽然仍自绷住小脸,可那兴高采烈的神情,却表露无疑,便躬身一礼答应下来:“臣多谢陛下!早听说中原汉儿多艺,一盏灯也能弄得花样百出,那臣就……就……”他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听那少年抬手捂住小嘴儿,轻轻提醒:“客随主便、见识一番。”拽撒这才接着说道:“……那臣就客随主便,见识一番!”
先前拽撒说话,众人注意力都在思寻他的用意,没想别的,此时那少年一提示,距离近些的便都注意到了,不过谁也不会去管这闲事,多的只是撇撇嘴巴暗自在心里鄙夷。
石敬瑭随即便下旨给翰林院,命其立即寻找刻工大匠,在翰林院内寻地刻石立碑,建亭遮护。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生怕再生出什么事来,便将给众臣的赏赐一一颁布,留下几个宰相重臣,去紫辰殿议事,随即便草草结束了这次大朝。
此时已近午时,大朝会结束后,波澜不惊的郭威走出宫城,找到自家马车坐上,吩咐一声回府,马车便顺着御街朝前缓缓行驶。回到家门前下了车,还未走上大门台阶,便见一辆马车驶来,也在旁边停下,他便转身等候。这大年初一的便来自家府阺,想必是哪家好友,可这马车和车夫却都陌生,并不认识,正疑惑间,便见车厢帘一掀,太医署的金正纯、周世乾两人依次下来,便笑着招呼道:“原来是两位,快请进府一叙!”
两人也不是空手来的,身后跟着两个医博士,替他们提着医箱和一包礼品,与郭威见了礼,金正纯这才说道:“冒昧来访,一者给院判拜年,祝院判福禄满门,即日高升;二者也来看看贵府少公子,给他再诊断一下;三者拜谢院判,使得我太医署诸人都能过得个好年!”
郭威一笑,谦逊地摆摆手道:“诸位救治犬子,这是救命之恩,郭某才是感激不尽!”随后伸手相邀,“二位请进府一叙!”
几个人还没进门,便见一辆马车驶到,接着便见车帘一掀,赵弘殷跳下车来,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抱拳施礼:“拜见院判!下官特地来给院判拜年:恭贺院判福禄满门,即日高升!”
他这祝语几和金正纯一般,大概是当下的风气。毕竟他是武人,即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即好听又寓意深长的新鲜词儿来。
郭威笑道:“赵指挥新年好!来来,这两位是太医署金大令、周大丞。”
三人官职虽异,可品级差不多,当下见礼,一同随着郭威进府,来到正厅。却见大厅内外正热热闹闹的围满了人,一群下人则在院子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显得有些凌乱。郭威一皱眉头,随即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两位老人,顿时喜上眉梢,急忙走进来,上前见礼:“义父义母,你们什么到的?这风雪天的一路上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