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这几夜是在外头歇的。
薛琴贞一如既往地喜欢在饭桌上嘲讽她不会笼络丈夫的心,然而今天她却无暇顾及她。
因为二哥傅锡楼在外面包养女戏子的事情,被薛琴贞发现了。
沈绣婉原本在睡午觉,突然被砸东西的声音吵醒。
她坐起身,听见薛琴贞尖细的嗓音从长廊另一头传来:“好好好,傅锡楼,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捧戏子!多久了,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她好了多久了?!”
“琴贞,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要不是棋舒撞见你带她去宾馆睡觉,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说怎么你这一年来总从柜子里拿钱,原来是为了养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
“伱骂谁是骚狐狸?”
“你——你还敢维护她?!”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过了片刻,傅锡楼突然大叫:“薛琴贞,你敢打我?!”
动静很快从楼上闹到了楼下。
沈绣婉匆匆穿衣梳头,来到大厅的时候,家里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薛琴贞蓬头垢面,伏在太太膝上哭诉:“我发现他在外面养戏子,不过骂了那戏子一句狐狸精,他就恼了!他还打我!”
“我何时打你了?!”傅锡楼衣衫不整,被傅银红死死拽着,睚眦欲裂地盯着薛琴贞,脸颊上赫然几个巴掌印和指甲挠痕,“分明是你动手打我!”
傅太太抬手撑着额头,显然不大情愿参与这两人的事。
薛琴贞哭哭啼啼地对她控诉:“我买一件皮货尚且舍不得,想着我们年轻,苦一点没什么,家里的钱都该花在您和爸爸的身上,可恨他包养个戏子就花了一万大洋!可怜您今年过五十大寿,他都没舍得送您一件像样的寿礼!这要是传出去,您的脸面往哪里搁!”
傅太太坐在沙发上,脸色渐渐难看。
她捻着佛珠,蹙眉道:“锡楼,你在那戏子身上花了多少钱?”
傅锡楼嚷嚷:“妈,你别听她瞎说,我在柳儿身上也就花了几百大洋,怎么就上万了?!何况我和柳儿之间清清白白,我不过是偶尔听她唱几支曲儿,怎么就成了包养?!”
“棋舒亲眼看见你们进了宾馆!”
“那是柳儿吃醉了酒,我怕她被人算计,才好心送她去宾馆。”傅锡楼挣开傅银红,黑着脸理了理衣衫,“你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甩我巴掌!柳儿从不会像你这样!泼妇!”
“你骂我泼妇?!”
傅太太不耐烦:“够了!”
她甩了甩佛珠,慢条斯理道:“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拌两句嘴也就是了,何至于就要动手?锡楼,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交际,该注意些分寸,别叫有心人误会。”
傅锡楼气哼哼的,没有接话。
傅太太又道:“琴贞,你也是,便是锡楼犯了再大的错,你也不该对自己的丈夫动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薛琴贞拿手帕捂住脸,只一個劲儿地哭。
“好了好了,今儿我做主,你们两个握手言和,那女戏子的事情,从今往后不许再提。”
傅太太说完这句话,身子也乏了,便起身上楼。
岑卿如和其他女眷劝着薛琴贞,把她哄进了偏厅。
女佣打来一盆热水给薛琴贞洗脸,沈绣婉在旁边看着,平日里强势泼辣的二嫂,此刻脸色惨白,大约是气急了,嘴唇还在发抖。
刚洗完脸,她强忍的泪珠子倏然滚落,一把抓住岑卿如的手:“今儿妈拉偏架,大嫂你都瞧见了?!去年你和大哥吵架,她也是这般?!”
见岑卿如没说话,薛琴贞突然怪笑一声:“我倒是忘了,大嫂的娘家那般显赫,父亲又才升了军署总长,妈是不敢拉偏架的。可我就不一样了,再孝敬又如何,到底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儿子比起来,终究是个外人!”
岑卿如抽回手:“你冷静冷静吧。”
“我要如何冷静?!”薛琴贞双眼通红,突然瞪了眼沈绣婉,“我娘家虽然不比你娘家显赫,可也是有人撑腰的,不像某些人……他傅锡楼在外面偷吃,我就敢收拾东西回娘家!便是离婚,我也是敢的!离了他,难道我还活不下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