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金城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刘曼玲不解他是何意,老实回答:“三爷,我跟了您得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是她当舞女的这三年里最风光的一段日子。
当初一起坐火车来燕京打工的同乡小姐妹,还有一大半仍然在舞厅跳舞,惨兮兮地拿青春去陪那些脑满肠肥的秃顶老男人。
可她却因为遇见三爷的缘故,不仅舒舒服服的单独租了一套洋房,还雇佣了几个老妈子伺候,进出都是电影明星的风光架势,人人瞧见她都要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刘小姐。
她再也不用为了争几个客人,和其他舞女大打出手。
就连她那个跑黄包车的哥哥都跟着沾光,成了电影公司的老板。
刘曼玲联想从前,不禁拿手绢抹眼泪:“三爷是我们兄妹的贵人,曼玲一辈子都记着三爷的好。曼玲愿意报答三爷,如果能给三爷生個一儿半女,曼玲这辈子也就值了!”
傅金城把手里的牌扔进牌堆,又把面前的筹码推给白家二少。
他道:“今晚手气不好。”
白家的几位少爷会意,相继离开牌桌给他腾场子。
刘曼玲连忙坐到傅金城身边,软若无骨地靠在他的肩头,一把嗓子揉了蜜似的甜:“三爷……”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吗?”
刘曼玲攀上他的脖颈,坏笑道:“三爷最讨厌三少奶奶那种不解风情的女人。”
傅金城看着她。
宴会厅灯光很暗,女人不知何时脱掉了那身豹纹皮草坎肩,黑色无袖挖心旗袍勾勒出细腰丰臀,一举一动像极了魅惑人的水蛇。
她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里是对沈绣婉不加掩饰的轻贱。
她是个舞女出身的交际女郎。
可就连她,也瞧不起沈绣婉。
如果爷爷知道沈绣婉的处境,会不会后悔替她安排这桩婚事?
傅金城的眸色深了些,缓慢吸了一口烟:“她是我的夫人。”
“人家还是您的姨太太呢,”刘曼玲越发撒起娇来,“三爷,您可不能只疼三少奶奶,不疼曼玲——”
话音未落,腿上突然传来灼烧的疼痛感。
刘曼玲“嘶”了一声,连忙低头望去,不知男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大截燃烧着的香烟烟灰落在了她的腿上,当即将那件昂贵的真丝旗袍烫出一个焦黄的大洞。
她身子猛地一抽,脸色扭曲惨白。
傅金城倾身,将香烟揿灭在烟灰缸里:“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刘曼玲鬓角的冷汗打湿了发丝,捂住被烫伤的大腿,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声音。
她恐惧地望向傅金城。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金丝眼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丝帕擦拭,没有了镜片的遮掩,男人平日里的矜贵斯文骤然褪去,那张英俊的脸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一身的戾气和野性像是上了膛的枪。
“刘小姐,”傅金城不紧不慢地戴上眼镜,“我想,咱们的关系该到此为止了。”
刘曼玲傻愣愣地看着他。
远处,白家的几个少爷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