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已经好些的全石氏打趣道:“你且放心。等顾府除服,让顾侯好好打扮一番,骑着马在广固走一圈儿,我就不信那被赐婚的女娘能不乐意!”
如今顾毗守制守得一脸须发不分,若说全石氏见过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样貌,也得是她嫁给全德之前了。
闺中女儿,看见文武双全的帅哥,哪怕比自己小几岁,难免也会春心萌动。
思及至此,萦芯两眼一弯,对着全石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惹得全石氏用食指狠狠一戳她脑门儿:“你……你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亏你也是当人家嫂嫂的!”
“嘻嘻嘻……”揉着被戳红了的脑门儿,萦芯娇柔造错的不依:“人家想什么啦?嫂嫂戳得人家好疼啊!”
“哎呀……真不怪夫君今天申斥你!你……快回家吧!”
正好此时到了全府门口,一身鸡皮疙瘩的全石氏挥开陪嫁的手直接跳下车,撵什么都敢乱想的小师妹走。
萦芯从车窗探出头,又是一脸泫然欲泣:“我错了,嫂嫂以后别不理我……”
全石氏左右扫了一眼,自家门前除了自家奴仆就是李氏奴仆,不知道小师妹这一出又是演给谁看,只能配合的冷哼一声回了家。
直至全府大门用比以往更响亮的声音关上,萦芯才让阿甜关上车窗,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神态。
阿甜见小娘子如此,无端想起当年大娘子病重时,小娘子也是如此在大娘子的人前人后,完全两副面孔,不由心疼道:“小娘子,咱们回费县吧。”
看着阿甜圆润的脸庞,萦芯已经完全想不起刚买下她时是什么模样了。
她没有应承阿甜幼稚的请求,只是淡淡道:“阿甜,我在广固是难。可若不受这份难,回费县……”
也许会因两眼一抹黑,随便的死在下一次费县的争夺战中……
就如当年阿糖的耶娘……
如数日前的南亭侯府……
哪怕她李萦芯侥幸站对了位置,那么,她也失去了保护南地人的权力,那些供养她的农奴、佃户、工匠们……很快也会像供养卢氏一族的农奴、佃户、工匠们……一样。
因为主家的无能,或者随便什么决策,成片成片的死在某一处华夏人与华夏人的战场上……
“哑!哑!”
在自家门口下车时,一只寒鸦从李宅门庭盘旋两圈儿后,向南飞去。
这个时代,乌鸦还是报喜鸟。
阿甜乐淘淘的道:“小娘子,这是啼乌报喜呢!以后就都是好事儿啦!”
“嗯。”因前世记忆始终认为乌鸦是报丧鸟的萦芯淡漠的追视着它,直到它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无论人类如何定义乌鸦,它们都是食腐鸟。
在尸体聚集的地方,就是乌鸦的乐园。
“哑!哑!哑!”
承县外的战场周围,因之前羊氏军在此建设营寨,已经没有了可以让乌鸦落脚的大树。
好在它们并不挑拣。
烧过的辕门,坍塌的帐篷,插在尸身上的长枪……都能落脚。
三方混战大半夜的战场上,如今只剩了疏贼曹带领的承县一方还在来来回回的搬运尸体。
卢秋带着好容易吃了顿饱饭的残部去周围追击南晋溃兵去了。
“哎——呀!”累了一脑袋白毛汗的疏贼曹往三具摞在一起,早就冻硬了的南晋军尸身上一坐,叹了句:“又饿啦!”
尸体看时间长了,过了那个恐惧的阈值,神经也就没那么紧绷了。
一个贼曹丁听见,便道:“校尉,不如烤点马肉吃吃吧!”
疏贼曹立刻应道:“耶耶还没吃过马肉呢,你回城去跟县尉要点鲜味盐和调珍酱回来!”
“是!”贼曹丁撒腿就往回跑。
忙碌了一夜一天,就是疏贼曹这样精力旺盛的人也累了,他拄着个哨棒安静的等着。
一只大胆的寒鸦落在了他身下的尸身上,歪头观察了他一下。
大概是觉得这人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速度,寒鸦便开始啄食尸身裸露在外的致命伤。
疏贼曹面色悠然的看着这只灵动的报喜鸟,心想:人肉是个什么味儿呢?耶耶也没吃过呢……
去取调料的贼曹丁还没回来,远远的直道尽头,又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疏贼曹腾的站起身,惊得身边寒鸦迅速飞远。
四下找了一圈儿,疏贼曹才想起惯用的斩马刀今早吃饭时让他戳在城门下了。现在已是来不及去取,他便就近踩着一具尸身,从他身上拔下一柄长枪迎了上去。
在他附近拾掇战场的乡勇和贼曹丁们,有的也举起武器站到他身后,有的却跑了。
疏贼曹也不管手下是战是逃,只抻着脖子往声音来处看。他眼神儿奇好,远远的看见数十骑身上都是大吴军服,便张嘴爆喝道:“站住!来将通名!”
骑兵们在一射之地外勒马,见此处一片战后狼藉,便对着疏贼曹道:“我等乃是徐州都督座下亲兵,追击南晋飞军而来,你们可是与他们交战了?”
白眼一翻,疏贼曹心道:等你们追上,承县都不知道还归不归大吴了。
他嘴上更是没有把门的:“仗打完了,南晋军都叫我们击溃了。你们回吧!”
“率领这支南晋军的将领呢?是杀了还是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