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陌生是因为从未打过招呼说过话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职位。
说他熟悉是因为常常见就在父亲的身边常看见他跟随着听从并执行一些琐碎的指令。
如果这样一张脸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此刻周边的静寂则更象一张慢慢收紧的一寸寸地绞紧了萧景睿的心脏。
越是纯粹的静寂越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其中。夜风吹拂的声音飞雪飘落的声音砰砰心跳的声音起落呼吸的声音不该听到的声音都听到了可是该听到的声音却一丝也没有。
堂堂宁国侯府静夜被袭杀声喊声兵刃声早就足以撕碎夜空可是却有如一粒石子落入古井微漪过后便毫无反应。
院外的飞流早已收拾完所有的对手却没有进来不知在做什么。弥散的血气在夜风中越来越淡淡到可以忽视。
没有人来支援甚至没有人来查看整个谢府象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安静地沉睡着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景睿”梅长苏的声音稳稳响起仿佛无视于面前年轻人怔忡的神情语调平谈“我今天出门看房子是蒙大统领推荐的在长郅坊那边。屋子很洁净结实一应家俱用器都是全的园中景致差些刚好可以让我彻底翻建一番。所以我也该搬走了”
“搬走”萧景睿的视线仍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尸喃喃道“是啊是该搬走这雪庐确实住不得了”
“景睿你听我说”梅长苏将手掌压在年轻人的肩上微微用力“现在回自己房里去就当今晚没有来过雪庐你所看到的事不过是一场幻梦。明天约豫津出门游玩一下放松放松心情一切就还是原来那样。你不要胡思乱想让你母亲担心”
“一切真的可能还是原来那样吗?”萧景睿站起身回头凝望着梅长苏的眼睛“我不想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杀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卷进金陵城这个旋涡中来?你本是我最羡慕的那类江湖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梅长苏惨然一笑看着桌上一灯如豆“你错了世上本没有自由自在的人只要一个人有感情有欲望他就永远不可能是自由自在的。”
“可是你明明可以避开”
“景睿”梅长苏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你并不是我不要替我做判断。你回去吧我明日一早就走。在雪庐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了。等我安下新居你若愿意随时欢迎来做客。”
萧景睿怔怔地看着他问道:“日后我们还可以来往?”
梅长苏展颜一笑“有何不可?只怕你日后不愿意来了也未可知。”
萧景睿想到目前迷雾般的情势想到父亲与他敌对的立场心中如同塞了一团乱麻般茫然无措。原本以为只是谢弼陷身局中还道无伤大局将来纵有闪失还可靠宁国侯与长公主的地位庇护今日突然现其实父亲也并非如表现出的那般中立这才明白谢家在夺嫡之争中卷得有多深。虽然素来撒手不管虽然时常游历在外清闲自在但自己总归是谢家的一分子全然不关心是不可能的。现在想来草场边言豫津劝他的那番话竟是那么的有先见之明。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何必提前烦忧?”梅长苏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淡淡笑道“你只要守住自己一份真性情什么事情熬不过去?就象外面这雪虽然看起来越下越大但你我都知道它终究还是要停的。”
仿佛是配合他这句话一阵风雪从被撞开的门洞中卷入带来阵阵寒气与一条人影。飞流伸手拖起地上的尸轻松地拉了出去。萧景睿跟到门边一看只见他随手一扔就扔到了墙外再看院中地上已是干干净净早没了那些横七竖。
“你就这样丢出去就行了?”萧景睿吃惊地问道。
“行了”回答的人是梅长苏“放在外面自会有人来处理。”
萧景睿听得他语声如冰浑不似素日相熟的那个温和苏兄不由心头一寒背心阵阵冷。
飞流已经回来牵住了梅长苏的手:“一起!”
“好”梅长苏向他柔柔一笑神情转换那般快却又自然之极“苏哥哥跟你一起到西屋去睡。你先送萧哥哥出去好吗?”
飞流转头瞪了还在呆的萧景睿一眼“不好!”
“飞流”
“不用不用”萧景睿回过神来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黯然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后半夜也要小心。”
梅长苏浅笑颔看着萧景睿步履沉重地转身向院外走去面上的微笑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悲哀。从后面看去那年轻人的头低着原本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微微的佝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在他的肩头必然要背负却又背负得那般艰难。他未来将要面对什么也许只有自己知道但胸中那如冰如铁的执念却在清晰地说着就算知道那该生的一切也仍然会按照预定的轨道生。
“只是开始而已景睿还望你能熬得过去”喃喃低语了一声梅长苏收起心中不经意间翻涌而出的同情牵着飞流的手慢慢走入了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