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唉,反正是不会有什么机会了,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裔跟我这个小小的侍卫怎么会有机会交手呢?”慕轻涵叹道,言语里有一种无精打采的味道。
“他终究还是在意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倪廷宣心里暗叹一声。慕轻涵刚刚因为失职被裁撤掉副统领的职位,降为普通的侍卫了。
“好了,皇上终究只是一时气愤而已,以你的资历和平时的功劳,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升回去了,你也不用太沮丧,难道你的岳父大人还能看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女婿因为这么冤枉的原因白白丢了职位不成?”倪廷宣安慰他道。
慕轻涵的未来岳父自然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侍卫统领施谦。
提起自己的岳父,慕轻涵反而生起一丝局促,想起前些日子,母亲派人去施家商议婚期的事,听回来的下人禀报,施家似乎很有一些推托的意思。联想到这几年施家表面上还是来往如常,可似乎与他们慕家越来越疏远……他微微有一些黯然。
“怎么了?”看到慕轻涵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倪廷宣问道。
“没有什么,”慕轻涵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道:“你先别忙着说我的事了,不过是一个副统领的职位而已,现在最需要操心的可不是我啊,你先想想你们倪家吧,”他神色郑重地提醒道:“别忘了,那个刺客是从哪里来的。只怕要被有些人拿来大做文章了。”
“皇上这几年对我们倪家信任有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对,”倪廷宣微微怔了一怔:“再说,这次主要埋伏着刺客的戏班子又是皇后娘娘找来的,与我们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些刺客虽然人数多,可是没有用剑杀到皇上鼻子底下啊。”
“好了,别说了,我们在这里穷操心也没有什么用处。”倪廷宣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结,可是现在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如果这样就好了,怕就怕这次的事是照着你们倪家来的。也不知道那群仵作验出什么了没有,”刚刚他们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刑部的仵作被传唤了进去。慕轻涵转过头去:“真受不了那群朝廷元老们,一点子小事也会被拿来唧唧歪歪。贬过来,参过去的。”
如果他们真的是针对倪家……倪廷宣手不禁一颤。
“哎!哎!你轻着点儿啊,很痛的……”重伤的某人立刻喊了起来。
刺客的消息传到兵部尚书倪源的府邸是在刺客结束之后两个时辰。
“什么?你说刺客扮成这次我们派进宫去送东西的下人?!”倪源忍不住站起身来,对刚刚把消息送到的属下连声问道。
大齐如今权重位高的兵部尚书相貌生的古拙清奇,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深刻明朗,眉浓如漆,棱骨分明,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长年的征战杀伐而形成的英武不凡的迫人气势。
“是的,刚刚宫内的眼线送过来情报,属下已经去查过了,在接近宫门的一处隐秘的地方发现了李成的尸首,恐怕是他们早就有了计划,埋伏在那里,趁着李成入宫前更衣整装的空隙下的手。出来只后就通过搜查进了宫,而且入宫之后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所以一直没有人发觉……”倪源下首的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有条不紊地禀报事情的经过,他是倪源的得力手下窦峰。
李成就是这次真正的青衣人,只是倪家一个比较的脸的下人,为人稳重知礼,所以这次入宫进献名茶特地让他前去了。
“先生看此事如何?”倪源沉默了片刻,转头问身边的人道。他问的是一个形容枯槁,年约六旬的老头,这是他的心腹谋士卢奇凡。
“主上不必心惊,此事未必会牵扯到主上身上。”卢奇凡轻捻长须道。他的脸已经如同一张干枯的老树皮,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精光四射。
“我岂能够不心惊?联系起前些日子我们收到的栋梁会的密报,恐怕这次就是他们动的手,可恨!原本以为他们至少也要等到年关才动手,没想到会忽然之间提前行事。”倪源恨恨地道。
栋梁会是梁国旧势力集结而成的组织,二十年前,他倪源归降大齐,之后大齐以闪电般的速度攻克梁都,荡平全国。梁国灭亡之后,就有不甘心的梁国旧臣暗中潜伏,结成栋梁会,以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密谋复国。
无论对于齐国,还是对于倪源这个梁国的叛徒,栋梁会都可谓是恨之入骨,倪源对于栋梁会也一直关注有加,暗中插入了不少眼线,对于栋梁会这几天在准备一场刺杀行动的事,他早已经收到了密报,甚至安排好了准备趁此时机反戈一击,将这个长年累月与自己作对的势力一网打尽,却没有料到他们忽然之间提前动手了。
“眼下宫里的情形如何?”卢奇凡轻捻长须,向窦峰问道。
“这次事情可是闹得大了,筵席被搅得一团糟不说,死掉的宫妃就有十几位,连陈淑妃、郑贵嫔这些高位的妃嫔都有命丧黄泉的。而且豫亲王为了保护皇上受了重伤,噢,还有一位才人也受了重伤。”窦峰如实回禀道。
“才人?”倪源抬头问道,这个才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才人有了身孕。”窦峰解释道。
“栋梁会这次出动了多少人啊?”卢奇凡也不禁惊叹。就算是内廷家宴不允许侍卫入内,可是皇上身边的许公公和李公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按理说栋梁会的高手虽然不少,但是应该不会一股脑儿全跑进宫里去吧。
“栋梁会一共出动了十三个人。”窦峰苦笑道。
“才十三个人?那其中必定有绝世高手在内了。”卢奇凡叹道:“栋梁会中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其中有一个人不仅一招之内杀掉了李公公,而且重伤了豫亲王和许公公。就是假扮李成的人。”
“栋梁会中竟然还隐藏着这种高手?”倪源惊问道。
“恐怕不是栋梁会的人,虽然认不出容貌,但是根据宫里的眼线回报,看武功数路,怀疑是当下江湖的第一杀手温弦。”窦峰迟疑道,“只是不敢肯定。”
“是他,”卢奇凡沉吟片刻道:“是栋梁会的人买通的吗?”
“温弦虽然是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但根据南陈传过来的密报说目前他在南陈的诚亲王陈潜麾下效力。”倪源道。
“陈潜竟然能够收服他?这个温弦在江湖上一向是出了名地心狠手辣,认钱不认人,而且又残忍嗜杀,经常因为一言不合就屠人满门,因此在江湖上仇家很多,只是因为他年纪虽轻武功却极高,一直没有人奈何地了他而已。”
倪源沉思片刻,对窦峰道:“你再派人去将这件事自己调查一下,探查出陈潜到底是怎么收服了温弦,如果只是用金银财物,我们倒是可以同样收买,如果是其它的方法……”温弦此人的快剑名震江湖,而且偏偏又精通易容奇术,他当起刺客来,是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窦峰依言领命。
卢奇凡又道:“这么说来,此事恐怕是栋梁会和南陈安排在大齐的潜伏势力合作的结果。”
“恐怕就是如此,”倪源道:“只是此事的真相如何不妨以后再详细调查,眼前却有一桩天大的难处了。”他以前从栋梁会中调查来的消息就说明这次的行动准备嫁祸给他倪源,诬陷他行刺齐泷,有谋反之心。本来得到消息之后,倪源准备从容布置,趁机把栋梁会的这个心腹大患一网打尽,没想到他们这次行动的忽然提前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以栋梁会对他的刻骨仇恨,不可能因为提前行事就放弃诬陷他的计划。在死掉的刺客死士身上,必然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将疑点指向他倪源。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估计内殿的侍卫已经开始会同刑部仵作检查尸首,准备调查了。
他身为旧梁降臣,地位原本就不稳定,而且与以王家为首的这些大齐原有的根深蒂固的名门贵阀势同水火,此事一出,必然要趁火打劫,而且,齐泷此人又生性多疑,对他以后的行事大有妨碍。
“皇上怎么样了?”卢奇凡又向窦峰问道。
“有豫亲王等人保护,皇上没有受伤。”窦峰回禀道:“皇后和倪贵妃也没有什么,在场的死伤者地位最高的就是陈淑妃了。”
“皇上虽然没有受的什么伤害,可是惊吓也是少不了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这次的筵席太后没有到而已。”倪源摇摇头。
“主上此言差矣,幸亏这次太后没有来。”卢奇凡轻笑道。
倪源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的意思。这次的刺客事件对她们来说最值得庆幸的是负责寻找挑选戏班子的是王家,真的追查起来,王家也脱不了行刺的嫌疑。
这几年来,王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日趋庞大,使得皇上对王家原本就是心存芥蒂,而且宫里还一直有齐泷并不是太后亲生骨肉,而是因为担心迟迟不能生下皇子而抱养了一位低阶宫人的儿子的传言。尤其这种危险的情况,太后偏偏没有到,是不是事前知道了什么?只要稍加挑拨,有心人难免要向某个方向怀疑了。王家一向与他们倪家不合,是他们栽赃嫁祸也不无可能。
卢奇凡沉思了片刻,抬头道:“主上,属下倒是有一计,可以为主上洗清罪名,不过主上要吃些苦头了。”
“噢,先生快说。”倪源急道。
卢奇凡附耳低声说出计划,倪源沉吟半响,眼中神采闪烁,正在计较着得失。
卢奇凡见状又道:“这几年来主上虽然竭力低调,少参与朝政,但是相继灭卫平蜀,而且这次又在南陈立下大功,朝中难免有人嫉妒,只怕已经有功高震主之嫌了,如今温弦参与到这次的刺杀行动之中,恐怕是南陈要再度启用陈潜的动向了,主上不妨趁此时机暂且韬光养晦、避其锋芒,静观其变,再图大事。”
倪源拊掌大笑道:“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