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具尸身全身黑色夜行衣,只有脸部露出微微发白的皮肤,显然是被水浸泡之后导致的。
仵作先前已经验过尸,那是在浮尸打捞起来后。但此时是为了配合案件审讯,他再次一一重复仵作验尸的那一套标准程序。
“男一,长脸细眉黑衣人,身长……身份不明,穿黑色夜行衣,黑布鞋……身上脖颈后处有一处致命伤,从伤口形状判断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刀……”
仵作屠夫张详细讲述尸身的特征,一旁的知事及负责记录官吏逐一对照郑海的证词。
仵作屠夫张又道:“男二,五官粗犷,浓眉大胡子……身份不明,身着黑色夜行衣、黑布鞋……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头颅后侧,一处在腹部……”
知事与负责记录的官吏与仵作屠夫张一一验证完,他们回到大堂内,回复到:“禀告大人,犯人所述准确无误,无任何遗漏!”
提刑按察使司佥事葛信对知事等人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第一次独自审案竟如此顺畅。
他轻轻举起惊堂木,用力敲下,大声道:“既然如此,本案案情已明了。犯人郑海已经招供,郑海杀人抛尸事实明了。太液池浮尸案就此了结……”
“等一下!”郑海突然打断道。
葛信一愣,双眉不由得微微翘起,嘴唇紧闭,面色有些不悦。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到:“犯人郑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郑海谦卑地请教道:“大人,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一个杀人犯请教主审官问题,堂上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个个玩味的表情。
衙差们相互转头对视,眼神中全是新奇。
佥事葛信与陪审的同僚知事、检校等官吏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他们都觉得很好笑,同时又好奇郑海想要问的事情。
“你问便是,本官若是知道,定知无不言!”葛信笑了笑,回答道。
“我们家乡审理刑事案件有两个法律规定:一个叫坦白从宽,另一个叫正当防卫。不知道大人这里有没有类似的说法?”
葛信细细念叨郑海的话,感觉这些词汇给人一种耳目一新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说不出从哪里来,援引自哪部经典。
葛信一脸茫然,有些好奇地问到:“这个说法从何而来?何谓‘坦白从宽’与‘正当防卫’?”
郑海认真地解释道:“坦白从宽是说违反法律的犯人,如果坦诚相告,将自己所做的犯罪事实如实交代,可以减免罪责,从轻发落……”
葛信听了郑海的解释,微微点头认同,自己轻声嘀咕道:“法律?是律法,虽然他说的言辞有些古怪,但想法却是不错!只是……”
“荒唐!可笑!啊哈哈哈!”
还没等葛信回复郑海,陪审的知事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主动交代杀人经过是为了减免责罚,真是可笑!竟然有这样可笑的犯人,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堂下其他陪审的官吏与衙差都跟着低声笑了起来,不时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原来他是这个想法……”
“这个傻瓜竟然想以此减免刑罚……”
“竟然有这么蠢的犯人,葛大人第一次办案,这运气真好……”
“就是,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蠢的犯人……”
“肃静!”
葛信再次敲响了惊堂木,这时大堂之上所有人闭上了嘴巴,屋内恢复了安静。
主审官葛信再次看向郑海,郑重道:“本官断案严格依照《大明律》。按《大明律》并无此类法外开恩之情形,恕本官不能从命。此外,本案宣判之后,案宗会发往刑部,你若想要从轻发落,要看上边批复!”
郑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虽然他知道这明朝是不可能有这么人性的条款的,但他还是将这个理念说了出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当然要是能将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思想稍微传播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古代传统封建思想岂是那么容易打破禁锢的?所以,他被现实秒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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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惊堂木:一块方形硬木,有角儿有棱儿,取“规矩”之意,具有严肃法堂、壮官威、震慑受审者的作用。
它的正式名称是:“气拍”,或“界方”、“扶尺”等,叫法根据持掌人身份不同而不同。通常文官的才叫“惊堂木”,武官使用的叫“惊虎胆”,丞相使用叫“佐朝纲”,皇帝使用叫“镇山河”,皇后(妃)用叫“凤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