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亚纪刚想下意识地反驳,忽然察觉到眼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是掌握她生死的顶头上司,然后又察觉到自己跟叶胜确实是人家费老鼻子劲从水底扒拉出来的,只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放心吧,等长腿一个人烂醉到人事不省,我会回去照顾她的。”
“哦对了,有兴趣的话不如听听车载CD吧。”苏恩曦想起了什么,说道。
“也算体会一下她的心结之重。”
叶胜颔首,带着酒德亚纪上了兰博基尼。引擎轰鸣,潜藏于卡塞尔学院暗影中的金属巨兽苏醒,如一道流光滑向诺顿馆的方向。
衣袋里传来一声提示音,苏恩曦掏出手机一看,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赚的多,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花十亿美金啊...按老板每次要十亿来算,再要个三...四...五六十来回非破产不可。”
另一边,兰博基尼Gallardo内。
叶胜和酒德亚纪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任由车载CD中的唯一一首音乐在车内恣意流淌。
舒缓的钢琴奏乐与方才公馆内的欢奏盛情形成了极致的反差,不由得催生沧海桑田之感。
梦呓般的男声所诉说的,无非和其他歌手一样是悲欢喜乐。
可人往往只有实际熬过类似经历后,才会对貌似无病呻吟的歌词产生共鸣。
这首歌是玉置浩二的《Friend》。
兰博基尼昂贵至此,车载音响也精美到足以驾驭一切形式的乐曲。
但这辆车上搭载的有且仅有这首《Friend》。
“即便相互凝望也依然是朋友,这就是悲哀吧。”
明明是应该痛心彻骨的台词,玉置浩二却诵唱得如同回忆般稀松平常。
这辆车的主人是否也是如此,在无数次危险的任务中一个人开着这辆兰博基尼在黑夜中狂飙,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首曲子?
听到心神都已经麻木,听到习惯把真心藏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听到习惯怨憎会、爱别离。
习惯求不得。
在众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诺顿馆地下设施的幽暗走廊中,廉价和昂贵的各式酒类饮品的瓶子散落一地,酒德麻衣坐在阶梯上独自醉去。
“咱们确实应该早点回去的...起码你是该陪陪你姐姐了。”叶胜无奈地重复着苏恩曦说过的话。
酒德亚纪也微微点头。昨夜的天台之战中她见证了一切,又怎么会猜不到亲生姐姐的那份心思?
这是芝加哥一个再日常不过的夏夜,挥舞着酒瓶的年轻人们欢庆,庆祝着混血种学院时隔多年再次迎来了天纵的绝世血统。
他们只顾肆意倾洒无处可放的青春,自然不会知晓隐于幽暗中的人的失意,也不会洞悉愈加暗流涌动的局势。
直至隐天蔽日的燃烧之翼在伊利诺伊州边际的荒原中崛起。
数日后,当邮箱被校长办公室的急讯塞爆时,路明非已经得知了青铜与火之王重现世间的消息。
奶妈组来信,老唐的假身依然沉眠在诺顿馆地底。
该说是惊讶呢?还是不惊讶呢?
其实路明非早就知道,他跟老唐之间的恩怨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
但是事情脱离正轨的速度依然远超他的预料。
校长办公室的大门打开,路明非的视线与沉默的恺撒和楚子航一样,被牢牢钉死在了大荧幕播放的画面上。
野火燎燃的荒地簇拥着山岳的尸体,漆黑的液态金属从山巅滚落,四溅着交融堆砌起城池的形状。
那是一座还未“脱模”的城市,青铜与火之王的另一座“白帝城”。
巅峰之上,庞然的赤鳞巨龙盘踞于岩浆和金属交融铸成的天顶王座,双瞳迸射出无比灼目的金火,周身的实质威压足以蒸发大气。
那是曾焚尽苍生的皇帝,祂以生魂熔炼青铜,将世界浇筑成绝灭的死地。
这才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真实姿态,炼狱于此刻煌然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