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首辅不解其意,恭声答道。
“与生母娘舅可还有来往?”
“回陛下,素有来往,只是,大舅、二舅、四舅,早些年相继离去,唯有三舅在上,常常书信问候。”
“三舅和表亲性情如何?”
“回陛下,大体是书香门第,得以知书达礼,然龙有九子,也有乖张暴戾之人。”
“可有人作奸犯科?”
“回陛下,家门不幸,实有!”
“可全部治罪?”
“这…”
李首辅后脊生汗,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有着内阁首辅的表亲,在乡里间,就是犯了罪,地方父母官也不敢轻易治罪。
一般是层层上报于内阁,作为内阁首辅,只要知情,就绝不姑息。
或杀或剐,亦是如此。
可是,总有官员为了讨好,将事情按下,且不在少数。
事后,即便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种话,是没办法在陛下面前说的。
“阁老视国朝律法为何物?”
朱厚照直言不讳道。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关于李首辅家,锦衣卫布下不少密探,很多事情探查非常详尽。
李氏族人,和李氏亲族,倚仗着内阁首辅的势,所犯的罪,锦衣卫一条条都记着呢?
公,与私,天然对立。
既然内阁首辅如此注重私情,那么,就唯有公办了。
“臣有罪,待回到家中,必当警告族人、亲族奉公守法,凡有过往触犯国朝律法者,会无一遗漏缚送至衙门判罚,杀、剐、流放、拘役,皆以公行事。”
李首辅后悔道。
引火烧身了。
“朕问之前,阁老从无有忧虑,也从未想将犯法族人、亲族缚送衙门,朕问之后,阁老心有俱意,方这般行事,倘若有一天,太祖、成祖、仁宗、宣宗、英宗、景帝、宪宗和先皇,入梦问朕,治下律法可否严明,皇族、外戚可否约束,朕该如何回答?”
朱厚照没有等李首辅回答,冷声道:“阁老为国禅精竭虑,这点小事,就不劳阁老分神督促了,朕会让锦衣卫前往茶陵!”
书香门第!
呵!
闻言。
李首辅如入冰窟。
真让锦衣卫审判自家族人和亲族,那能活下来的,会有几人呢?
再有。
锦衣卫最擅长构陷,这内阁首辅,怕是当到头了。
“内阁愿为陛下驱使!”
刘次辅和谢迁阁老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心虚,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再拜道。
皇帝主意已定,李首辅的教训在前,其他人再劝,恐怕下场没有区别。
不论皇帝是杀寿宁侯、建昌侯,还是废黜圣母皇太后,内阁都没办法阻止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事后努力平息风波。
看来,太后娘娘的殿前一跪,不但没有打消陛下的杀意,反倒使陛下坚定了想法。
龙已成势,先皇驾崩前的担忧,实在是多虑了。
陛下,比想象中成长更快,吾皇,有圣皇之姿。
“臣等告退!”
刘次辅见陛下没了谈性,急忙拉着两位同僚告退。
对太后娘娘的请求,内阁,办不到了。
可以预见,在仁寿宫失势,寿宁侯府倒台后,朝廷会有一大批官员消失。
只希望,陛下的杀心,会饶过那些无辜的人。
告退时。
刘次辅不留痕迹瞥了眼御案上的书册,《诸吕之乱》、《二圣临朝》,心中一惊,脚下又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