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浪没因为几人的目光感到尴尬,反而为打断吴霞说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往嘴中倒入一口绿茶:“那个...要不您说完?”
吴霞不太在意王浪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人之将死,她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既然他们爱听,就这些事当成故事讲给他们听听好了。
“我男人死后,我没拿到一分钱保险金,那十万块钱也因为我丈夫是主观死亡,保险公司不给退,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三十万块钱和一身外债,但孩子的病还得治,于是我厚着脸皮又去借!
我给我公公婆婆跪下,求他们卖房子借我钱。
我用割腕威胁我亲爸妈,求他们用房子帮我贷款。
我挖空了身边所有人,终于把第一笔手术费凑够了,可第二天,我小闺女就不断流鼻血,到医院一查,还是白血病。”
吴霞的面部肌肉不断抽搐,看起来有些诡异,可王浪知道,她这是把眼泪流干了,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
“卧槽了!!”
洪勇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砸在桌上,杨蜜和玲华早就哭成了泪人,唯有王浪还是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吴霞讲述。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就算做了手术,后续的治疗费用我也拿不起,当时我只能选择拖着,两个孩子一起化疗,能拖多久拖多久。
今年二月份老大病情恶化,加上长久以来化疗的副作用,终于没坚持住,走了。
我在老家给他买了块地,也算让他落叶归根。
前天,我借的所有钱都花光了,小女儿下期的治疗费已经断档,孩子生下来家里就困难,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昨天我在工地当了一天临时工,今天买了一斤草莓,让女儿吃得饱饱的,就打算走了。
早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出租屋附近有广场舞的广场都在放你那首歌,我小女儿也喜欢,在我怀里挣着要跑去和她们一起跳,我当时好奇就查了一下。
王浪,在视频上看,你真的和我大儿子长得特别像,他当初的梦想就是当兵,我很想他,就想走之前见你一面,真是麻烦你了。”
吴霞讲述过程中,王浪一直没停筷子,此时见吴霞说完了,自己也吃饱了,便起身拍拍屁股。
“不麻烦,打个车的事,没别事我就先走了,对了,可以的话,麻烦你今天尽量再熬一天,不然刚和我们见过面就出事,我怕我们会被调查。”
说着王浪便把头转向杨蜜三人:“故事也听完了,我回学校还有事,你们要不要一起走?”
杨蜜看着王浪欲言又止,洪勇突然感觉自己三年的好兄弟无比陌生,玲华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此时也顾不得以后还要让王浪帮忙写歌,开口便指责道。
“你是冷血动物?吴姐这么可怜,孩子还那么小,你就不能和我们一起想办法帮帮她吗?”
王浪理了理衣襟,面露不屑:“怎么帮,你能帮忙治病,还是能帮忙拿钱?
听说你家里条件不错,几百万应该拿的出来吧?要不你回家问问你爸,愿不愿意倾家荡产来救救你口中的可怜人?”
说着王浪又把头转向杨蜜:“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要不你也回家问问你爸,能不能把京都的房子卖了,来帮帮这对可怜的母女?”
一番话说完,王浪没再多看几人一眼,抬腿便向门口走去,只是开门时顿了一下,没回头的说了两句话。
“世界上可怜人太多,得穷病的也太多,我们都不是圣母,救不过来的。”
说罢王浪头也不回,直接朝门外走去,剩下屋内几人相互对视,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洪勇稍微把菜往吴霞那边推了推:“不管怎么说,先好好吃顿饭吧。”
......
王浪从饭店出来后没急着打车,而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又不是真的回学校有事,他只是不想再和吴霞待在一起了。
他讨厌那种无力感,如果是在十年后遇到吴霞,那时自己肯定已经凭系统混得风声水起,小小几百万根本不放在眼里,拿去救孩子便是。
可现在...自己满兜里只剩下一百五十块钱,还是今早杨蜜留的押金,留在那听吴霞讲述人间惨剧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共情的和她哭几声?
甚至王浪都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救她,以吴霞目前的处境,多活在人间一秒都是煎熬,还不如刚才让她直接走了,也能少几分揪心。
一路前行,王浪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公园,也不知秋风把哪颗树的树枝吹折了,一根笔直的树枝正拦在公园甬路上。
王浪看见树枝的形状如获至宝,上前捡起后,用手把多余的旁枝搓去,只留一根笔直的木棍在手上,手腕左右一晃,把木棍转成一个圆形的残影,“妖孽看棒!”
“王浪!王浪!”
正当王浪中二似的缓解心情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浪将木棍往地上一支,笑道:“你怎么来了,不觉得我刚才说话烦人啊。”
杨蜜似是跑的很急,小脸红扑扑的,说话也带着喘音:“烦,但细想想,你说的其实都是实话,只是大家不愿意接受而已。
其实咱们都能理解吴姐的心情,你走之后,我们连劝吴姐一句都做不到,太绝望了,其实对现在的她来说,死亡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杨蜜骨子里是带着实用主义的,不提玲华,就连洪勇都在为王浪说的话生气,只有她能想通王浪说的都是大实话。
吴霞现在的处境,真的无人能救,或者说无人愿意救,三万两万大家还能拿出来帮忙,七百万...就算家里能拿出来,也没人舍得拿。
王浪低头走路,没接杨蜜的话茬,但看其嘴角的弧度,也能猜出他心情得到了缓解。
不管怎么说,王浪现在总归是孤独的,告别了自己生长二十多年的家乡,孤身闯入这个世界,他总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
所以听了吴霞的故事后,他没任何犹豫的便抽身而出,因为站在最清醒的角度,吴霞确实无人可救。
他懒得和别人在一起假惺惺的想办法,在饭店推门而出的时候,也做好了让大家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自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