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动作快,大鱼都很快被捞光。大部分人都已上岸,准备称重分鱼。
一些半大孩子却舍不得上来,周向西也在下面,水滩里面还有很多小鱼,这些是生产队不要的,谁捞到算谁的。赶上运气好也许会捞到隔年的大黑鱼,能有几尺长。这玩意一受惊就钻淤泥里不动了,很难被发现,每年都有漏网的。
岸上正忙着称重。十多个大筐摆在一起,占了很大一片地方,每个筐都装得满满当当,白花花的一大片,筐上还在不停的跳跃。生产队投放鱼苗都以鲢鱼和草鱼为主,但每次捕捞都能捞到不少鲤鱼、鲶鱼、嘎鱼、黑鱼、鲫鱼等野鱼,要数鲫鱼最多。
一人铺绳兜,两人抬筐放上去兜住,两人抬着串着杆秤的扁担,队长扶着秤钩往绳兜上一钩,扁担抬起,队长一捋秤砣,松手,再掐住。哦了!——流水线称重作业。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的鱼获丰收图
一通称下来,总共收获一千五百多斤鱼。拿出一千斤按人口分,周向南家大大小小的鱼分了将近五十斤。鱼塘也分了,二十几家共同拥有一个大鱼塘。以后恐怕再也没人往里放鱼苗,最多撒网捞点野鱼。整个大鱼塘等于被荒废了。
中午简单做了点饭吃。沈冬兰简单搓了个草绳穿了两条鱼,准备一会送到小四姥姥家。周向南吃完就开始杀鱼。大部分都得腌成咸鱼,晒干,这样耐存储。
往年分鱼后都是制成咸鱼再卖给供销社,换点粮票,当口粮不够的时候,这就是一家的救命粮。今年自家倒可以留下点,留作以后慢慢吃。不管自己解馋还是待客,也算有一盘荤菜。
分鱼的时候周向南特意要了两条黑鱼,现在正养在缸里。这玩意耐活。大哥快回来了,到时候现杀现宰,新鲜。
晚上吃鱼。以前偶然吃鱼一般都是白汆,在缺少调料的时代,那种腥味一般人接受不了。今晚沈冬兰奢侈了一把,炕鱼,就是把鱼块裹上面粉煎至金黄,然后放上葱姜和水下锅煮就行。
炕鱼比较费油,以前哪舍得这么干呀。这还是卖了粮食才去油坊打了一大壶油回来。平时也吃得很省,都习惯了。
吃饭的时候周向南沈冬兰没舍得吃鱼,把鱼刺小心挑出来,鱼都分给了孩子们。小四也被喂了点鱼汤,他是不想喝的,怕自己承受不住油星,吃坏了肚子。但沈冬兰一直举着勺子想让他尝尝,小四只能张嘴。
小四这勺鱼汤喝得心酸。
在后来,周梅周杏和小四都依次上学了,每年三人的学费靠着农田里的那点产出已经远远不够,在其他人家的孩子纷纷辍学打工赚钱的时候,小四家却在慢慢返贫,渐渐还欠下了外债。
那时小四住校,周末或者月末回家的时候,饮食水平还是像以前一样,鸡鸭鱼肉总会有那么一样。而小四归校后,生活水平直线下跌,咸菜或者素菜就成了主菜。小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依旧没心没肺。每想到这里,小四就愧疚难挡。
人在长大,离家也越来越远。再后来结婚生育了,一年也就回一次家,更是尽不了孝道。父母累了,不能扛犁扶耙;父母病了,不能照顾病榻;父母念了,不能承欢膝下。
各种原因让归乡的道路布满泥泞,怜惜自己的鞋子,委屈不了自己的身子,蓦然回首,远方已是白发丛生。在犹豫和选择之中,时间已流逝无限多。
纷乱的思绪压得小四有点喘不过气了。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不光存在于事业、理想中,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存在。
拖延症拖延的何止是生活的美好,事业的进步,还可能拖延了对父母应尽的孝道。
这次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小四暗下决心,不求活的多么光芒,但是一定克服以往的这些习惯。重走一朝人生路,总得让生活美好一点,让父母尽量开心一点,让人生少点遗憾吧。
队里大鱼塘,鱼肥可下网。壮汉少年郎,捕获一筐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