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尸骨未寒,这些人……怎敢?
安敢如此!
林黛玉泪痕划过的玉容,现出几分凄楚之色。
猛地咳嗽起来,以绣帕捂住嘴唇,又问:“那位呢?他目下在做些什么?”
紫鹃忿忿不平,气咻咻地说个没完:“他一介书生,还能做些什么。
上午见了几个前来吊唁的人,过后便前往偏厅见了那林家人。”
“姑娘,我听说,这还多亏了琏二爷,最终才逼得争抢姑娘家产的林家人离开。”
“方才我听林伯那边说,那位出门去了。怕不是那位害怕之下,跑了!”
林黛玉那双美眸忽闪几下,心绪一紧。
他跑了?
怪道这阵子一直躲着不敢见自己。
感情是在打这主意?
林黛玉百感交集。
过后,她下意识却认为,那位多半不是这样的人。
雪雁皱了皱眉头,她认为紫鹃此话有点过了。
自老爷故去,她能够感觉到,紫鹃姐姐似乎对那位泽六爷有着明显的敌意。
想了想,雪雁开声替泽六爷说上一句:“我瞧着那位泽六爷,不像是怕事的人。那会子,姑娘带着咱仨那般折腾他,他都没有恼火……”
紫鹃转过头,拿手指点了点雪雁的额头,没好气道:“那阵子是因为姑爷还在,他一位弟子,安敢对姑娘无礼。”
鸳鸯想了想,插话道:“我瞧着,泽六爷对下人倒是挺和气的。不像是一位心里藏奸的人。”
紫鹃沉默了一会,又面向林黛玉,“好在多亏了琏二爷,那位爷才能这般轻闲。于府里招呼他的那些亲朋好友。我瞧着……”
林黛玉心绪难言,娥眉微蹙,挥手打断紫鹃未完的话语:“行了,人家会友,那是他的事情。
有些话,咱们却是不好说。毕竟,除了那几人,府里再没几个上门吊唁的人。”
紫鹃一听,自是听出姑娘是在维护她这个丫鬟。
怎么说,那位也算得上是一位主子。自己一位下人,适才属实过了。
却说贾琏那头,他打发鸳鸯回去禀告林妹妹之后,便带着兴儿火急火燎地去找卫林。
贾琏是希望他卫家这个地头蛇,能出面从中斡旋一二。
……
运河西段,距扬州城十数里左右,金陵往扬州方向。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驶出牛角码头。
普通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却不是普通的人。
左边那位四十左右的儒雅士子服的男子,乃是正四品绣衣卫指挥佥事于庸。
他的对面,则是一身劲服,金陵南指挥司从四品镇抚使郭得胜。
郭得胜是于庸的心腹干将,而于庸则是骆纲的心腹。
于庸收回窗外的目光,朝郭得胜吩咐道:“一会你下车,快马先进扬州城,替我准备一座院落。我前往盐院祭奠一下林公,随后过去落脚。”
郭得胜闻言,并没有即时吩咐马夫停车,脸色略有迟疑,因说道:“大人,咱们的身份,倘或去林府祭奠,恐徒惹人非议。大人是不是三思?”
“无妨,绣衣卫曾短暂归林公调遣一段时日,林公病故,咱们作为下属,理应上门悼念。”
“林公膝下无子嗣,那班文臣再怎么攻讦,也无处宣泄。”
“况且,你忘记指挥使大人的密涵怎么说了?”
郭得胜恍然,同知大人此举,显然是给那位书生面子。
念及此,郭得胜略又迟疑道:“大人说得对,卑职唯一存疑的是,江南所有府城的百户所,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位秀才公,咱们应当如何安置于他?”
于庸表情冷漠,寒声道:“镇江百户严重失职,把他调回金陵当一名校卫去罢。”
“至于镇江府。”说到这里,于庸语气微微一顿,思忖一会方自说道,“便让王当过去。吴泽的任命,暂且让他接替王当。”
郭得胜听后,目光连连闪动。
王当乃南司设于金陵城的唯一百户,他那个位置算得上一个肥差!
毕竟,金陵乃是陪都。
与此同时,马车骤然停下。
不多时,马夫掀帘将一只牛皮袋呈上。
于庸瞧见那只牛皮袋即时变色,这是指挥使大人由神京派人送来的。
从郭得胜手中接过,阅后,于庸的脸色连连变幻。
思忖半晌,他晃着手里的密涵,似笑非笑道:“北司镇抚使被指挥使拿下了,他的位置你来坐,你的位置,指挥使指明由吴泽升任。”
想了一会,于庸将牛皮袋子递给郭得胜,吩咐道:“你先不忙替我准备院落,且将这新的任命告身,送给咱们新上任的南指挥司镇抚使大人。”
说到这里,于庸的脸色一闪,自言自语道:“大人,这是在豪赌!”
郭得胜接牛皮袋的手一滞,脸有忧色:“咱们是不是对吴泽的任命告身,暂缓?”
“不必,虽说咱们大人,此次走在圣上的前头去封赏吴泽。若是猜得没错,吴泽乃是大人破局的关键。”
郭得胜旋即明悟过来!
绣衣卫近年来,着实是被打压得不像话。
自陛下御极以来,所有的重心全放在皇城司那边。
而他们绣衣卫的诏狱,宛如虚设。
六年间,从没有进过一位客人。
于庸呓语了一句:“这扬州八大盐商,是时候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