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
“那楚子航、云镜这次竞赛就拜托你们了!”
已经阻挡不住地中海趋势的教导主任满意地拍着两人的肩膀,似乎不是在看仕兰中学最优秀的两个学生,而是两座会行走的省级作文竞赛奖杯。
楚子航依旧是他那张扑克脸点了点头,云镜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换做普通学生或许会紧张,自己代表学校参加竞赛会不会发挥不好。但是这两个人淡定得像是老师让他们明天上学顺路带份手抓饼。
“交给你们我放心!组成一个团队,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教导主任的话语里满是信任和鼓励。
两人出了办公室,因为是同一个年级但是不同班,在一个楼梯口应该分头离开。全程没有交流几句话,但是彼此眼神交流间却又好像沟通了很多事情。
这种感觉很奇妙,自从在河边几次遇见楚子航,云镜虽然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但是似乎很神奇地因为共享了一个地点后彼此拉近了距离。
他对楚子航的了解仅限于他成绩很好,体育全能,为学校获得的一个个荣誉而且家里似乎很富裕,住在富人区的孔雀邸,那个地段的一个厕所就足够全款买他们现在老小区的一个套间了。
然而云镜认为其实撇开楚子航那耀眼的天赋和阔绰的家境之后来看,其实他意外的是一个倔强的闷小孩,并且是那种努力大于天赋的人。比如他为了第二天的篮球比赛,会一个人在球馆练到深夜。但是外在的超人气和内敛低调的性格,很多人选择性忽视了他在背后拼命努力的事实。
许多人认为将“天才”的名字强行安在成功人士的身上,把别人的成功归于他某些方面天生比别人强,这样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平凡的事实。
楚子航啊?那没有办法的,他是天才啊!
天才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学什么也都是快的。
真的是这样吗?望着走进自己班级的楚子航,云镜觉得他似乎和自己很像:以前心里深处藏着某粒种子,努力掩盖着不让别人发现,然后自己用每一滴汗水和努力去灌溉它。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不断完善自己,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孤独地等待着和寻找着某个机会。男孩们很倔,他们把每一个小阶段的成功作为下一步的垫脚石,不敢慢下来生怕机会来临时自己不够优秀而错过什么。
楚子航从来就是一个孤独的人,有人会质疑以他的身家和荣誉怎么可能会觉得孤独,只要楚大少张张嘴,追他的女生可以从仕兰中学排到火车站。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那个国旗下讲话的学生代表?
是飞身扣篮嗨翻全场的校队中锋?
还是一曲大提琴让无数女生梦碎的忧郁王子?
云镜想的却是河边一个人抱着膝盖,望着河面,念叨着某人名字的孤独身影。
“云镜。”
想的有些出神的云镜突然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现实,楚子航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个帆布包,里面好像装着许许多多小的装中药的纱布袋。望着楚子航突然拿这么一袋东西给自己,云镜着实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
“川贝母、百合、陈皮、杏仁、桔梗......都是些对支气管和肺好的中药,里面有我查的中药方,应该对你的病有帮助。”
云镜呆了一下,下意识接过帆布袋后道了句谢谢,气氛突然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就当一旁路过的两个女生快要露出一副“磕到了磕到了”的表情时,楚子航简短解释道:“上次文学社活动看到你咳嗽得挺厉害,作为本次竞赛的同伴,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云镜恍然,楚子航说的是上次他路过文学社看到社员们在围观自己写字,最后落款时又咳嗽了,收笔不慎留下了些瑕疵。很多人都可惜一副绝好的瘦金糟蹋了,而路过的楚子航却因为两人的数面之缘替自己找了中药。
“按时用药,早些好起来。”楚子航一本正经地说,“比赛有什么问题可以提早跟我沟通。”
见云镜没有什么其他事后,楚子航朝他点了点头离开了,行事作风像是一把出鞘的日本刀,简洁而锋锐。
收拾完东西,拎着帆布包准备离开校门的云镜突然被另一个身影拦住了,看上去像是一个高一男生。
“路明非?”云镜认识来人是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弟,同时也是文学社的一名成员,社团内部鄙视链的最底层和欺负对象。
真说他令人讨厌或者猥琐是绝对不至于的,甚至单从容貌来看还能称得上清秀,黑色的散碎刘海刚超过额头,眼角微微下垂配合耷拉下的眉毛透着一种不可言喻的“丧气”或者是“衰气”。就是那种扔在人堆中不是很起眼,但是吐槽起来绝对是根满嘴烂话让你恨不得打他一顿的废柴。
他们之间的渊源起源于一个暴雨,那一天云镜在社团整理字帖有些晚了,下午突然下起的暴雨一直没有停歇,当云镜拎着伞准备出门赶公交的时候在楼梯口遇见了路明非。
他觉得自己很难忘记那个场景:衰仔头发散乱,上衣斑斑潮湿,裤腿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路明非尝试冲过雨幕失败又回来躲雨。
此时的他有点像只被主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狗,盘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望着瀑布倒挂般的暴雨,表情一会希冀一会叹气,似乎在盼望着谁能来冒雨接他,但是又觉得是自己妄想了。
平日里的衰仔有些懦弱敏感,哪怕有人看不起他嘲讽他,他也能用你想不到的贱格烂话让你哑口无言。路明非一直都在扮演一个烂话张口就来、事事偷奸耍滑的“贱人”形象,想着也许这样的形象可以掩盖掉自己与大家的距离感,时时装作没有感受到大家鄙夷的目光。
而那天云镜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底不由地有些悸动,那种与平日的死小孩气质完全不同,仿佛全世界的孤独如倾盆大雨般朝他涌来,没来由的他破天荒主动问路明非是否需要带他一起去公交车站。
路明非立刻站起身来,一秒钟切换成那个衰仔的状态,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道今天叔叔婶婶带他们的儿子路鸣泽参加朋友生日宴了,让他自己随便在外面解决。结果暴雨一直不停,路明非也只能想着等雨小点再走。
云镜没说其他话,撑起伞示意他一起走,衰仔一下子跟了上来,一路上不停地说给学长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