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天是“公平”的,云镜身体一直有些病弱,经常咳嗽。去医院检查很多次也没有个结果,县医院的医生认为只是慢性支气管炎,可能是从娘胎里就带出的病,很难彻底根治。除了使用一些常规的消炎和止咳药也没什么办法,时间久了云镜也习惯了。
因为算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云镜从小就很听话懂事但是时间久了性格又变得孤僻内向,在老师的眼里虽然成绩优异但是有些离群,同学们不讨厌他但是也很难和他玩到一起。
男生们更喜欢下课踢球打闹,身体不好的他只能婉拒同学们的一次次邀请,在女生中他这个沉默寡言类型的文艺少年却很受欢迎。
受养母周瑕的影响,云镜喜欢看书和写字,在一次班级组织的书法活动中一手漂亮的瘦金让班主任惊为天人,大力推荐进学校的文学社。周瑕很高兴孩子能进入到一个社团与更多的同学交流,她不止一次说过云镜希望他能和同龄人多交往。
但是或许是天生的不合群让他哪怕在文学社的课外活动中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被动的透明人。别人看书的时候他也看书,陈雯雯组织课题讨论张爱玲和雪莱的时候他还在看书,赵孟华和徐岩岩、徐淼淼兄弟开始排练演讲比赛了,只要没有他的角色他就拿出字帖开始练字。
文学社的社长主动和他交流,他可以礼貌地问答一个个问题,也可以很轻易地为你解答一个个复杂的公式和计算,冷僻诗词倒背如流,然而除了学习之外的聊天内容让你感到自己在跟木头说话,还是一根孤独的木头。
除了读书写字云镜最喜欢的就是在家里的房间里拆解各种电子机械。得力于他惊人的天赋,不但没有出现那种收音机和电视拆开重装后多出几个螺丝钉的情况,反倒是还原数百个电子元件和螺栓在他的眼里像是摆弄儿童积木一样了如指掌,处理复杂算式和工作的时候像是医学教授解剖青蛙般冷漠高效。
发了一会呆后,云镜将床头的凉开水一饮而尽,一边重新裹着薄被蜷缩成一团找到稍微舒适的姿势,一边祈祷自己可以能摆脱噩梦平静地度过这个夜晚。
然而,事与愿违。
没有之前那些山倾海覆,毁天灭地的末日场景,但是他又一次梦到了那道走廊。这是他从小到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梦境里遇到的场景:恍惚间自己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两边都是一面面照映自己脸庞的镜子向着前后无限延伸。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回音连绵不绝与四周镜子折射的光线交织冷冽而刺眼。镜中的身影扭曲而变形,仿佛在倒映出他的心境,他试图寻找出路,拼命向前奔跑,但是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仍是在原地打转,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渐渐地,耳畔充斥着难以捉摸的声音,如同幽灵般的嚎叫,又像是无尽的深渊中回荡的哭泣。它们时远时近,如同喜好捉弄人的恶魔看着你在手掌心中打转,发出阵阵尖锐的嘲笑声。
次日清晨,云镜表情有些苍白,无精打采地推门洗漱。已经早起的周瑕望着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昨晚又没睡好,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刚煮好的一碗鸡蛋面放在餐桌上继续打扫卫生。
云镜吸溜了半碗面之后才想起来今天是9月8日,自己的生日。
嗯,希望是美好的一天。
告别母亲后,云镜匆匆出发去赶最近的一班公交车。从阳台上看着孩子离开后,周瑕来到云镜房间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器物:约莫成年人拳头大小,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个实心小鼎,顶部雕刻着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侧边是四象八卦的符号和用小篆刻录的密密麻麻的符咒。
她侧耳倾听片刻后,闭上眼捧着这件青铜器似乎在感受某种力量在符文间流淌,等她睁开眼睛时,原本黑褐色的瞳孔变成了灿烂的金色。青铜器顶端的阴阳鱼在缓缓旋转,整体散发出一种晦暗难明的水银色波光,仿佛满溢着某种不可视的液体在往四周奔涌。
良久后,青铜器的光芒渐渐收敛消散,一切重归平静。
周瑕望着被云镜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叹道:“反应越来越强烈了,终究这一天要到来了吗?”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周瑕来到厨房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出的一组陌生的号码,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像是面临一个曾经踌躇的抉择。
云镜居住的老城区离学校有点远,校车都没有线路可以到达,只能每天早起先搭乘公交车到市区后再转车才能到达所在的学校:仕兰中学。这是一所本市数一数二的私立高级中学,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
一般来说,云镜目前的家境是无法支撑他就读这种贵族学校的。然而一向节俭的周瑕似乎在孩子学习这一方面尤其执着,据说是她十几年前结交的当地大企业关系为他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争取到了从原本的公立高中转学到仕兰考试机会。云镜也很争气地几乎满分完成所有测试,甚至还获得了转学生补助。
校领导也很满意他们无意中招入了一个或许可以冲击清北的苗子,年级主任今天还特地将他推荐为这一届的第二个学生代表在新学期的国旗下讲话。
为什么是第二个?
因为第一个人的名字是楚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