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哭的这么惨。
小时候,去接种流感疫苗,都没有这样过。
正因为这并不是他的第一生,所以才要表现更坚强,更与众不同。
但此刻。
花田女士见状,切破涕一笑。
略显得意,看起来就和往常一样。
“来来来,妈妈抱抱。”
“别哭了,别哭了。”
“妈妈一点儿都不疼喔……有你在身边一点儿都不疼哦……”花田女士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轻轻说着。
她的嗓音与平日里都不同,很温柔,就像是在为几岁小孩哼着舒适催眠的摇篮曲。
在樱花盛开的季节里,也就是和国每年的四月。
一位母亲弥补上了对一位孩子的摇篮曲。
…………
“你好,医生,请问一下我母亲目前的病况如何?”
窗外盛放的樱花随风摇曳着,来到主治医生办公室的夏目清羽,还没入座就迫不及待询问起来了。
坐在圆椅上的医生颅顶上的头发寥寥无几,反射着夕阳的辉光。
看起来就和学校里的历史老师一样专业。
“嗯……”
主治医生摇椅子转过身,正准备细细道来的时候,瞧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帅小伙,眼里莫名闪过了一丝挣扎。
他是在担心夏目清羽没有足够承受现实的能力。
毕竟年纪轻轻,就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因此之后的有一段时间里,一看就很专业的主治医生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是一只睁着眼睡觉的鱼。
房间内很安静,隐约能听见风吹枝叶的沙沙声。
但这也不正从侧面说明了答案……
“很严重?”
夏目清羽才刚刚坐下,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就立马从医生眼里读出了重要信息。
“你母亲得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疾病,病症类似于渐冻症,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会一同慢慢衰竭,但又与之有所不同……”医生的手不停的在比划着什么,但眼睛却一直没有在看他。
“不能根治吗?”
医生还没有唠叨完,夏目清羽就用一句毫无底气的话打断了他。
比起去了解那些或多或少的具体症状,他更在意这个。
“这种事情不好说,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那是一种罕见的病例,此类病例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也是屈指可数的。目前我们的制药进展并不快,所以我并不能保证,在我们研究出特效药的时候,病人还……能处于最佳治疗阶段,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可以选择好好陪伴一下家人。”主治医生就像机器人吐露着说辞。
就算是如此委婉的说辞,聪明的夏目清羽也是听懂了。
不就是翻来覆去说,这种病例太少了,我们没有经验,所以……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回复吗?
“所以……是世界第一起?会以你或者是我母亲的名字来命名?”夏目清羽差点笑出来。
他真没想到,他这一生也会有如此‘喜剧’的这一天。
当一切顺利开心到极点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还真就是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会忍不住笑一下。
“不,不是世界第一起,所以也并不会以我的名字,又或者是你母亲的名字命名。”面对病患家属的揶揄,主治医生倒没有生气,只是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
夏目清羽微微瞪大眼睛,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静静盯着他。
“据我在东京这所医院从业几十年的经验而谈,虽然这类病例很少,但绝对不是第一起,也就是说曾经也有人经历过。在医疗界,不管那位病患最后有没有幸存下来,都会有相关的观察治疗记录的,只要是我们能找到上次治疗的记录,也许……说不准就能改变点儿什么……所以,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会放弃拯救每一位病患的希望。”
医生一口气扒拉一大堆,但夏目清羽知道。
男人只是在想办法安慰他。
沉默悄然而至。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夏目清羽就像丢了魂一样。
不过。
在拉开母亲病房前,他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挤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笑容,以免母亲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拉开门,他愣住了。
扎着马尾的初鹿野铃音正在用小勺子,喂着花田女士营养粥。
她还生怕烫着病人,还嘟着嘴吹的‘呼哧呼哧’的,看起来颇为可爱。
“你没去上学?!”夏目清羽下意识惊讶道。
“这个学非上不可吗?”
初鹿野铃音一边喂着粥,一边用坏坏的小眼神瞥了一眼男孩,“要是真有那个必要的话,身为年级第二的你才更应该需要奋发图强吧?”
“……”
夏目清羽被怼的无话可说。
毕竟。
在他眼里,初鹿野铃音这个似乎真的只需要读读课外书就能轻轻松松超过他。
不对。
她不是会读心术吗?
是不是读到了答案了?
虽然夏目清羽心里并不认为初鹿野铃音是这种人,但他还是看了女孩一眼,恶意揣测。
偷感很重。
花田女士瞧见这幅‘好大儿早期被驯服’的画面,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
屋内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这是病房了。
探望时间结束,又到了病人的休息时间。
两人退出来。
初鹿野铃音刚轻轻把门带上,就随口问道:“黑眼圈那么重,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有那么明显吗?”夏目清羽摸了摸眼睛。
“回——答——问——题!”
初鹿野铃音咬咬唇,以快到看不清的脚程,贴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轻轻踮起脚尖,小脸越仰越高,额头都快撞夏目清羽脸上。
“没干什么……只是没睡好。”
夏目清羽被忽然靠过来的女孩吓了一跳,食指抠抠面颊,有些难为情的扭开脸。
“那是不是早饭也忘了吃?”
初鹿野铃音闻言提起手里的保温煲,浅浅一笑,“我这里还有花田阿姨吃剩下的,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来一点?”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
肚子的确有些饿的夏目清羽觉得她在明知故问,于是嘟囔道。
“啊啦,不想吃就算了。”
初鹿野铃音闻言皱皱鼻子,略微嫌弃的哼唧一声,“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矫情,想吃就吃,不吃拉倒。”
女孩也不惯着男孩,直接把保温煲藏在身后,转头就走。
当做无事发生。
“吃吃吃。”
夏目清羽妥协了,生怕初鹿野铃音眨眼间就会跑了似的,拉住她,追加条件道,“不过,我要你喂我。”
短暂的沉默。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就静静的看着他。
“……不行?”
夏目清羽从她清澈的眼眸里看见自己身影,莫名有些心虚。
眼神不知道是移开好,还是不移开好。
初鹿野铃音瞧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抚唇‘扑哧’一笑。
“行。”
她笑盈盈的说。
窗外的樱花灼灼盛放着,春风轻拂而过,便响起了舒心的沙沙声。
夏目清羽想着……
有她在身边,自己的生活也许算不上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