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鹿野铃音一路狂奔,似乎在和某个运动员竞赛似的。
周围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久而久之,初鹿野铃音方才察觉到一点儿。
——就如花田阿姨所说的那样,目黑川的樱花真的开了。
美得就像童话。
她放慢了脚步,眨动着美眸打量起四周。
长长樱花道上,相约出门游玩的人们都相谈盛欢。
有大人和小孩,迟暮的老人,骑着自行车春游的大学生,以及好些对恩恩爱爱的情侣。
处于不同年龄段,不同思想阶段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们在歌颂春天。
初鹿野铃音瞧见,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念头。
——与他们相比,她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异类。
似乎就是处于不同世界的两类人。
她得伪装一下,不要让别人瞧见自己难堪的模样。
她用手掌轻轻擦拭着泪痕。
动机是不想让别人笑话她。
但说来可笑的是……
明明自己并不在意那群人的目光的,她自嘲道。
忽然,人群里传开一片惊呼。
这引得了初鹿野铃音的注意,左看右看,寻找着声源。
待她找到了的时候,那群人真驻足,抬着头。
满天樱花花瓣脱离了树梢,像蝴蝶一样振翅飞扬。
飘向四方。
什么嘛,原来是……
起风了。
初鹿野铃音俏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像是掬起一捧清水一样伸出双手。
任由樱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她雪白的手里。
想着‘来目黑川赏樱’的约定,算是……
完成了吧?
…………
光阴一转而过。
试药进度还是迟迟没有结果,花田女士的昏迷已经陷入了常态,就连夏目清羽都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从那天起,虽然夏目清羽在LINE上有和初鹿野铃音聊过天,道过歉,但他们却再也没有线下见面过。
就连,在医院探望母亲都没再碰面过。
夏目清羽心想,她一定是生气了。
谁叫自己那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都忘了,女孩子的心是相当脆弱的,特别是深深陷入感情之事的那种。
他不知道的是……
初鹿野铃音其实并没有生气,只不过她没有原谅自己,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他,就选择故意躲着他。
某一天,夏目清羽一如既往的去探望母亲。
守在病床边,无聊到细数窗外枝头上的樱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初鹿野铃音的父亲,平藏先生。
夏目清羽原本以为他是来责骂自己的,但看见他手里带的那一个个伴手礼的时候,便止住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也有责任,要是我没有偷偷从医院调走记录,又或者是抱着‘就算妻子离世了,也要把这种罕见疾病解药研发出来’的心态……”
初鹿野平藏把带来的伴手礼统统放好,看着卧病在床的花田女士,面露回忆之色,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闻言。
夏目清羽思绪稍稍呆滞了一下,因为他真没想到平藏先生是特意提礼来道歉的。
“嗯唔……”
夏目清羽摇摇头,“这并不是平藏先生的问题,过去,未来,甚至现在,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不是这样的。”初鹿野平藏也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说辞。
夏目清羽稍显诧异的看着他,眼里有露出一些疑惑。
“其实……你母亲在几个月前的时候,找过我。”初鹿野平藏视线掠过窗外的景色,以叙说故事的口吻讲道,“那时候,她应该还没有住院。”
“估计也就是刚刚欺骗你的时候。”说这句话的时候,初鹿野平藏视线从窗外挪了回来,看着男孩的眼睛。
这让夏目清羽心里莫名觉得难受。
“她找你干什么?”
夏目清羽想不出任何母亲要找平藏先生的理由,忍不住开口问。
毕竟,在他眼里。
花田女士和平藏先生两个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很疑惑吧?”
初鹿野平藏这个平日里一脸严肃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我当时也很疑惑,在我持笔办公的时候,约翰忽然走进来给我说有个女人想见我。”
“我真是一头雾水。”
男人踱步到了窗边,回头看少年,“要知道自从铃音妈妈离世后,我对世间红尘就没有了任何兴趣,更别提任何女人缘了。”
“所以,我在第一时间拒绝了,反正我认不到,而且也能确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初步判断肯定是来找麻烦的。”他继续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你的母亲带着‘今天不见到我,就不走’气势,提着一个行李箱,强行闯了进来。”
“在她滚着滑轮,停好行李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
“因为她的举止,神态都和铃音母亲太像了,在某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了,都看见她回来看望我了。”
“但她是你的母亲,想到这,我也很快回过神,想弄清楚她的来意是什么?”
“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初鹿野平藏说了那么多,忽然把故事停在了这里,笑着问。
“不知道。”
不懂他用意的夏目清羽摇摇头,回复道。
于是,初鹿野平藏接着自述起来。
“伱的母亲把一张银行卡啪的一声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告诉我,这里面有着她多年来,除你和她生活费之外的所有积蓄。”
“接下来她又从行李箱拿出来房产证,以及某些家给你们写下的欠条……”
“平藏先生,你别说了,我大致明白了。”
夏目清羽看了一眼昏睡中母亲,沉沉的呼了一口气,颇感头疼的揉了揉了太阳穴,苦笑了一声,“我母亲把全部的身家给你,是想让你望开一面,把初鹿野铃音许给我吧。”
他当然懂啊。
不就是,【世界】发威想要硬撮合他和初鹿野铃音两人之间的事情吗?
可这些钱财在平藏先生面前又有什么用?
不就是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吗?
老妈,可真是笨啊。
但接下来平藏先生所说的话,震得道心破碎。
“不不不……”
“恰恰相反。”
“你母亲说得是,她知道我们财大气粗,有权有势,这些对我们来说根本不够塞牙缝。”
“所以……!”
“就别再捉弄她儿子了!也就是你了。”初鹿野平藏抬手指了一下夏目清羽。
“要是与铃音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就早点终止这一场闹剧,省的最后让你伤心。”
沉默片刻。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初鹿野平藏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抽烟,但病房里又不太合适,又略显不自在的把手揣进了兜里,“你的母亲一直在我面前哭,一直说着‘这些钱都给你们,求求我放过你’之类的话……”
“现在想来,我可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了。不过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初鹿野平藏认真且骄傲对夏目清羽笑着说,“你妈妈可真爱你啊。”
啊嘞。
啊嘞嘞。
后面的事情,夏目清羽已经听不下去了。
脑袋里乱糟糟的。
就和窗外的樱花一样,无声潸然泪下。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