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秦朝暮被推搡出狱,踉跄几步才微微站定,背后是监狱紧闭的大门,萧条的夜风掀起了他额前的黑发。
远处停着一辆车,一个男人正看着他。
保镖银龙看着白织灯下的秦朝暮,他穿着初入时的白色衬衣,略显单薄,凋零落魄。
那张破败的脸上却有一双令人心惊对的黑眸——像戒备的狼,深幽寂静。
第二日的清晨。
银龙推开门便发现像死了一样昏迷不醒的人,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口鼻出血,高烧不退。
银龙先是试了试鼻息,暗骂了一句便去打电话了。
顾初听闻此事,神色顿了顿,徐徐开口:“好好治,人财两空的事我不能干。”
随着关门声,顾初的视线回到面前的草纸上,上面勾画着东屿岛的地形和部署图,东里家族四个字被写的很深。
前世,她也救了秦朝暮,却是在物尽其用之后。她把这只小狸猫做踏脚石,撬动了政法两界。
弱肉强食,她没有错。
后来,秦家被他连根拔了,她也死了,死在家族的夺位之战里。东里家族的斗争可比外面要凶险的多,未婚夫倒戈,朱雀军全军覆没。
所谓成王败寇,她倒是没那么不甘心,只是,她那个倒戈的未婚夫有点意思。
至于秦朝暮,她的死与他无关,但她知道他是恨她的。可又怎么样呢,被一个陌生人恨着。
她这个身份,还差一两个恨她的人吗?
直到她死后,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漫天的火光,把海水都都染成了红色,天坑中护卫军的尸体烧了三天三夜。这个人跪在火光里抱着她的尸体,无法形容那种表情,想哭又想笑,就像解脱了,更像入了魔。
秦朝暮睁开眼,候便看到了顾初,她歪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睡着了,两只脚揣着他的被子里。
他恍惚了一下。
此刻,护工走了进来,见他醒来,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们说顾小姐熬了几夜,如果睡着了不要打扰她。”护工小声说。
秦朝暮在护工的协助下吃了药,视线又落在那人脸上。
第一名媛的美貌毋容置疑,在她身上汇聚了无数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更像戏耍人间的妖精,随意玩弄他的九死一生,明明上一秒还在嘲弄他,下一秒又做着相悖的事情。
他也看清了她眼下的倦怠。
三天内把他捞出来,费尽心思四个字也不为过。
护工拿着毛毯盖到顾初身上,顾初却醒了,微蹙着眉,眼底带着烦躁。
“你先出去,我有话问他。”
护工离开后,顾初走到窗前,“没话对我说?”
秦朝暮移开视线,沙哑着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顾初揪了一片花瓣扔到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扬。
“我缺个谢谢么?”
秦朝暮抿唇。
她的面具戴的很快,睡醒的懵懂也仅一秒,尖牙便露了出来。
顾初靠在椅子上,见他不语恶劣之心弥漫上来。
“我那个一举三得的计划因为你落空了,不仅落空了,还惹的我一身腥。”
她唇畔勾起的弧度显得漫不经心,“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因为那点怜悯之心溜走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秦朝暮低头未动,眼神发怔。
好人?
他连好人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他嘲弄的想,是好人吧,好人显然是在索要报酬。
可他还有什么?除了那一身傲骨。
罢了。
顾初楞了一下。
就见秦朝暮拖着那副破败的身体下了床,大概是起身的时候有些艰难,脸色一瞬间煞白,他捂着胸腔扶着墙壁走了过来。
顾初强忍着惊疑,捏在手里的蔷薇花掐出了月牙印,就见秦朝暮站在她面前,睫毛细细密密的颤抖着,苍白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仿佛下一刻就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