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车头转向,邵晓晓立在原地,目送着车辆远去。
“学校禁止早恋。”
车辆开远后,夏如又冷冷地提醒了一遍。
“我和邵晓晓是纯洁的同学关系,夏老师可别多想。”苏真说。
“随你。”夏如说。
车内再度安静了下来。
苏真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老师,你怎么换了一套衣服?”
在电玩城之前,夏如穿的分明是一条衬衫裙,现在却变成了一套职场ol服,连高跟鞋都换了一双。
“哦,之前那套弄湿了,我就去商场买了一套新的。”夏如说。
“弄湿?”
苏真心想商场内办公怎么会弄湿的,难不成她其实去了外面?这么大的雨,她去外面做什么?
“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溅了一身,也算是倒霉吧。”夏如淡淡地说。
“夏老师。”
苏真不太相信这套说辞,“夏老师,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夏如抬眸。
“比如刚刚那个‘自然现象’。”苏真严肃地说。
“雷电是云体之间、云与大地之间的正负电荷相互吸引,与大气产生巨大的摩擦力形成的现象。”夏如平静作答。
苏真嘴巴微张,终究什么也没说。
夏如也没再说话,她平静地直视前方,音响里还在持续播放着音乐,悠扬缠绵。
车辆开到了苏真家门口。
苏真感到奇怪:“我都没有说我家的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如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回答,她突然说了句话,石破天惊:“你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苏真像是被雷电击中,他透过后视镜冷不丁看到了夏如的眼睛,静若冰霜的眼睛。她好似一个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陈年的死讯,死者与她毫无关联,窗外狂风舞动,吹得树叶翻卷,这才是本该汹涌的情绪。
“我姐姐不是被洪水冲走的吗?”苏真木然开口。
如果是洪水,与姐姐在一起的夏如怎么会平安无事?
夏如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双眼,问:“你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什么真相?!”苏真身体在发抖,他从未想过,姐姐当年的死还有隐情。
“帮我个忙。”夏如说。
在咖啡店的时候,夏如就说要他帮忙,只是接下来的对话被邵晓晓的回来给打断了。
“你要我帮你什么?”苏真问。
“帮我找点东西,关于苏清嘉的东西,小时候的作业也好,日记也好,画的画也好,总之有关她的都可以。”夏如说。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苏真问。
“我就是想看一看。”
夏如答案简单得出乎意料,这个回答也无法令苏真买账,他还在想夏如刚刚的言语,忍不住道:“如果姐姐不是被水冲走的,那不应该报警吗?这么多年了,你都去哪里了?”
“我们遇到的事,不归警察管。”夏如摇了摇头,轻声问:“你能理解吗?”
苏真沉默良久,轻轻颔首:“好,我帮你,你要信守承诺!”
“当然。”夏如点头。
苏清嘉的确有些遗物,这些遗物正如夏如说的那样,多是课本作业本试卷和一些小手工,它们在姐姐死后由父母整理好,一扎扎地捆起来,收到了柜子里面去。
夏如为什么要看这些呢,仅仅是出于对姐姐的思念吗?
还有,她提到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姐姐的死因难道也和那些怪力乱神之物有关?
落地窗外倒挂的彩衣腐尸,雨云之上腾飞的金翅长虫……这个世界已经偏移了原本的轨道,正在朝着诡异堕落,他在西景国挣扎求存的同时,也必须在这里做好直面一切的准备。
也是这时,余月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苏真苏真,准备上工啦。”
那边的老君又亮了。
“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东西。”苏真开门见山。
“不必多说,干娘都知道的。”余月回应。
“那些都是什么?”苏真问。
“夏如老师不是告诉你了吗,那只是自然现象,它们的真身都在近夜国呢,也就趁着下雨天出来唬唬人啦~”余月说。
“近夜国?这个地方真的存在?”苏真微惊。
“当然呀,而且它每年都会开启一次,今年开启的时候,干娘带你去见见世面。”余月乐呵呵地发起邀请。
苏真本想问开启时间,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道:“自然现象……你怎么知道我和夏如聊了什么?”
余月那个时候应该在西景国才对。
“干娘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余月又给出了这等和稀泥的回答。
时间紧迫,苏真也无法追究,立刻问:
“那边有出什么事吗?”
“一夜平安无事……啧,你练武的决心倒是挺高,封花这么没轻没重的拳头都扛得住,真让干娘意想不到。”
“这样不好吗?”
“好极了,干娘我深感欣慰,你越努力,我们完成约定的日子也会越近的。”
余月说完又问:“对了,我帮你准备的礼物送出去了吗,邵晓晓收到后开心吗?”
“礼物?什么礼物?”苏真愣住。
“我买的阿狸小公仔钥匙挂件啊!用一个小福袋装的,你没看到?”余月震怒:“我还写了贺卡的呢!”
“啊……啊?”
苏真完全没看到这个东西。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下车吗?”夏如催促的声音响起。
“哦,好。”
苏真拉开车门,拿着腋杖向车外挪去,他一脚踩空,鞋子没能触及马路,他以为要摔倒了,却没有,惊惶中抬头,他看到了正闭目养神的封花,齐颈的短发宛若刀切。
屋内透着熟悉的霉味,地面还残留着昨夜打斗的痕迹,童子恪尽职守地守着门,脸上挂着神秘的笑。
转眼之间,他回到了老匠所。
————
邵晓晓在脱掉马丁靴,换上了浅粉色的拖鞋,她在黑暗中走到了楼上,检查了一番电视机确认没有灵异事件发生后,脱掉外套,一下子扑到了软绵绵的床上。
她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红色的阿狸小挂件,放在手心把玩,不由回想起今天打车的奇妙经历。
“师傅,这个小红布袋是什么?”
“布袋?估计是上个乘客落下的吧?哎,那个乘客也是可怜,和你这小姑娘差不多点年纪,腿不好脑子还不灵光,真是造孽。”
“和我差不多年纪?腿不好?师傅,您能给我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
随着司机师傅的描述,邵晓晓愈发觉得,刚刚那个缺心眼的残疾高中生很可能就是苏真了,她拿起福袋捏了捏,犹豫之下打开了它。
里面有一张卷好的纸条和一个红白相间的阿狸小公仔,展开小纸条,赫然是一句祝福语:
祝邵晓晓同学身体健康,长命千岁。
这一刻,她只觉得这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苏真也真是过分,明明都到了,还发消息骗她说要半个小时,真不老实啊,后面还跟踪自己,要不是她及时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他,指不定要被尾随到什么时候呢。
回想这一天,真和做梦一样。
“他不会以为礼物弄丢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呐……”
邵晓晓趴在床上踢弄着小腿,灵巧地翻了个身子,手指穿过匙圈,将它举在上头看,阿狸悬在指肚下轻轻晃着,邵晓晓注视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