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大佬都栽在了太后的手中,寇准去了,丁谓还在海边抓海龟。
那掌柜一怔,“可定远侯来之前太后还在病着呢!他怎地敢来?”
食客叹息,“以往我对这位侯爷没什么好感,觉着此人太过折腾。可此次我却知晓自己错了。”
掌柜笑道:“愿闻其详。”
“定远侯还在汴京时,太后对他宛若子侄。天下不孝儿孙多不胜数,何况这等。可定远侯却毅然决然南下。老兄,这是情义啊!”
食客拍拍掌柜的肩膀走了。
掌柜楞了一会儿,回身道:“娘的!合着定远侯如此重情重义,若他哪日来了,老夫请他喝酒,最好的酒,敬最重情义的汉子!”
李献此刻就在喝酒,也是有人请客。
须发白了大半的孙奭举杯,“这一杯,敬巨子在西北的势如破竹,敬我汉家男儿的热血!”
李献举杯,二人一饮而尽。
孙奭放下酒杯,给自己斟满酒,举杯,斑白的眉毛挑动,“这一杯,敬历代先贤。”
他没指先贤是谁,各自理解罢了。
两杯酒喝了,二人慢慢吃菜,气氛从疏离渐渐多了些融洽。
孙奭是李献少有不讨厌的帝师,二人之间有过矛盾,但最终还是一笑泯恩仇。
秋风吹的窗棂作响,恍若有人在外面拍打。
孙奭放下筷子,眼中多了些追忆之色,“当初老夫第一次见到巨子时,心想这个少年怎地如此坦然,对宫中的一切少了敬畏。后来得知巨子的身份之后,老夫释然了。”
墨家巨子自然不会敬畏宫中。
但孙奭不知晓的是,李献不敬畏,那是因为他知晓威严来自于权力,而不是人。
“彼时老夫担心你把官家给带坏了,便令人打听伱和官家说了什么。巨子莫怪。”孙奭笑道。
李献摇头,换了任何人都会打探他的底细,孙奭算是豁达的。
“后来你那些言论越发离经叛道,老夫觉着,这是墨家的反扑。可在老夫眼中,儒家如日中天,你一个巨子,带着两个弟子能折腾出什么模样来。哎!那不是飞蛾扑火吗?”
“许多人到如今依旧这般认为吧?”李献吃了口菜,觉得太油腻了些。
“是啊!”孙奭自嘲道:“说实话,你离开汴京时老夫也是这般认为的。那时候多少人都说你……”
他犹豫了一下。
“丧家之犬!”李献说出了那句话。
“是。”孙奭对他的豁达很是欣赏,“西北捷报频传,那些人在叫嚣,各等非议,有人说墨家便是为战争而生,要警惕。有人说这是回光返照……直至你攻破银州等地的捷报传来,汴京城一下就沉寂了。”
李献莞尔,“说实话,我并未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老夫知晓,你的胸中装着的不是私利。知晓老夫为何在垂暮之年,甘愿冒险来请你饮酒吗?”孙奭问道。
他今日请李献饮酒的消息瞒不住,很快汴京城中就会传来各种叫骂。
“你若是想着私利,大可不必回来,就在西北称王称霸。当年大宋奈何不得李氏,难道还能把打的李氏丢掉半壁疆土的你镇压了?可笑。”
老头很清醒,喝了一口酒后,脸上有些红润之色,“许多人说,你归来是缓兵之计,那些蠢货啊!却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看着李献,“老夫知晓你与太后之间的情义如母子,说实话,当初太后病倒时,老夫还想着你大概会彻底与大宋决裂。没想到你却回来了。”
孙奭举杯,“这一杯,敬情义!”
李献喝了酒,问道:“孙公对当下局势如何看?”
“难!”孙奭苦笑,“老夫知晓大宋的问题所在,但……积重难返。巨子,许多事说好说,做却难做啊!”
“不做便是等死。”李献摇摇头,觉得儒家真不适合治国。
“孙公。”李献淡淡的道:“没有自我革新的勇气,无论是什么家,儒家墨家都好,最终必然成为历史的垃圾。这话你我共勉。”
“哎!”孙奭叹息,“巨子在西北带着墨家子弟蒸蒸日上,而大宋……老夫观之,上下皆在安乐之中。安乐安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可有人改变?”
“有几声呐喊。”
“呐喊有用,那还用刀枪作甚?”
孙奭突然猛的喝了一杯酒,咳嗽不止。
阳光照在了窗上,光线被窗纸过滤后,温柔的散落在室内。
“咳咳咳……”
孙奭喘息着,“老了,老了。”
白发鹤颜,看着令人动容。
李献平静的道:“孙公今日请我喝酒,想来有话告知。我,洗耳恭听。”
“果然是巨子。”孙奭指指他,平息了一番气息,说道:“汴京将会给墨家一个道场,每年墨家招录弟子不超过三百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孙奭看着李献,眼中有恳求之色,“回来吧!”
李献举杯。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