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了,李氏快餐弄了些清凉的菜式,主打绿豆汤。
熬的稀烂的绿豆汤在井水中镇一下,喝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凉悠悠的。
“爽利!”
两个商人坐在蔡河边的长凳上喝绿豆汤,案几上还有几道菜,但没酒。
姜顾曾建言卖酒水,但李献不同意,姜顾不解,李献说,顾客吃完饭就走,如此,座位就空了出来,方便下一个顾客就坐用餐。若是卖酒水,喝酒的人上了性子,一坐就是半天,座位便被占用了。且喝多了酒还会闹事,大声喧哗,影响生意。
姜顾去观察了别家的生意,果然如此,对郎君佩服的五体投地。
“最近的茶叶价钱可不对劲。”喝绿豆汤的商人说道,身边吃饭的同伴抬头,讥诮的道:“大宋与北辽多年太平,茶法形同虚设,可依旧无法废除。这里面,可大有来头。”
商人吃到了一粒沙子,吐了出来,砸吧了一下嘴,觉得大牙还好,“边塞早就用不了那么多粮食了,可那些人依旧在输送,据闻,送去的粮食都不大好,可边塞睁只眼闭只眼收了,随即给了茶劵,这些人拿着茶劵回来换了茶叶,掉头又去卖了大价钱。劣质粮食换好茶,好茶卖個好价钱,这些事天下人皆知,也就是瞒着宫中的太后和官家罢了。”
“特么的,老子看以后祸国殃民的便是这些人。”吃饭的同伴骂道。
“噤声!”商人喝住了他,然后慢条斯理的喝着绿豆汤,等两个小吏放下钱走后,才说道:“国是他们的国。毕竟,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嘛!”
同伴不满的道:“那民呢?就白被他们祸害了?”
商人苦笑,“历朝历代,百姓不就是给这些人祸害的吗?”
同伴歪着头,看着一个少女正冲着姜顾嘀咕,眉飞色舞的模样,很是喜庆,他突然问道:“他们是百姓吧?”
“是。”
“咱们呢?”
“也是。”
……
“吃了肉的人,就不会吃素。开了荤之后,贪欲就无法抑制。”王曾叹息。
“可您也别老是把手往我的茶叶罐子里伸啊!王公,差不多了,好歹给我留些!”李献满头黑线看着不要脸的老王把自己的好茶叶抢走了三成。
“喝吧,再不喝就喝不起了。”王曾洒脱而去。
老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叹息什么喝不起茶叶,宰辅的工资超高,加上宫中时常赏赐,年收入能让人瞠目结舌。
喝不起茶叶……
杏花回来了,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的趣事,最后提及一事,“茶叶又涨价了,幸亏我上次买的多,足够郎君喝一年的。”
“如今只能喝半年了。”李献把打开茶罐。
“谁干的?”杏花心疼的看着来福,“来福!”
来福蜷缩在李献脚下,翻个身,把肚皮袒露出来。
大爷不是那等人!
茶叶涨价之事很快就波及到了宫中,赵祯来李家时也提及了此事。
有人说是商家惜售,但王贺说商家不傻,今年的春茶早已上市了,谁会惜售?
皇城司的人快马送来消息,说京畿一带的茶叶确实是短缺。
对于宋人来说,茶叶便是命。
从帝王将相到升斗小民,都喜欢没事儿冲一杯,调出图案斗茶。
没有茶叶,生命也就没有了乐趣。
群情激奋啊!
王钦若当朝叫苦,说在上衙的路上被一老妪扔了石头。老妪大骂他是奸臣,一上台就断了百姓的茶叶。
“和臣无关啊!”
王钦若不是蠢货,处置政事的手腕不比王曾差,甚至更为机智。
“所有人都在装傻!”李献在看着这一切。
“都瞒着宫中的太后和官家呢!”王贺幸灾乐祸的道。
“你好像很乐意见到这等局势。”李献不满的道。
“对于小人来说,天下大乱才是最好的局势。”
“为何?”李献在琢磨此事该如何应对。
“天下大乱,小人便能奉郎君起事。”
李献缓缓看着他,“做帝王?”
“小人在郎君身边侍奉,深知外界所知的郎君之才不过二三。郎君既然大才如此,岂能被那些士大夫们压制羞辱!”
王贺眼露凶光,“郎君,小人曾听闻前朝时有人谋反,在天街上踏碎了公卿之骨。小人在想,郎君若是愿意,这条御街,当白骨累累。”
李献平静的道:“做帝王是最愚蠢的行径。开国帝王往往英明神武,后面的帝王所处的环境一代不如一代,加之被困于深宫之中,一代比之一代更蠢。坐井观天,亡国可期。
一旦亡国,皇族往往会沦为牺牲。我不愿自己的后人被人烹杀,被人分食,故而,帝王于我而言,便是一个囚笼,一个最愚蠢的职业!”
王贺低头,眼中有遗憾之色,“是。”
西北刀客骨子里的桀骜和反叛并未出乎李献的预料,但当皇城司来人,让他以后小心些时,李献生出了危机感。
“我的身边少了臂助。”李献蹙眉,王贺说道:“狄青是个好胚子,可放在郎君身边栽培。”
“不,他的归宿在军中。”李献自然不会让大最出色的名将沦为自己的跟班。
“那么,便招募吧!”王贺眼中闪过异彩,“小人自问看人身手的眼光不弱,愿为郎君去招募人才。”
“我的身边,来去自由。”李献隐晦的告诫了王贺,若是你野性难驯,觉着汴京禁锢住了你,那么,可自由离去。
是夜,有人悄然来到了王贺的房间外,丢了个有些沉重的东西在门外。
王贺躺在床上没动,两个眼珠子瞪着,就这么瞪了一夜。
黎明,他起床,推门出去,就见门外放着一个包袱。他没打开,而是去了李献的卧室外。
门开,李献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