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担心你和同袍相处不好,看来是想多了。”李献很是欣慰,“对了,你这张脸是个麻烦,早些定下婚事最好。要不你问问家人。”
狄青一怔,“自然是先生做主。”
“给你寻个丑女。”李献笑道。
“弟子甘之如醴。”狄青很是认真的道。
先生对他有再造之恩,就算是丑女,定然也有先生的用意在,他心甘情愿。
回到军营,狄青冷着脸。
几个军士结伴过来,见到狄青,恍若见鬼般的避开。
狄青冷冷的看了这几个前日才将被他毒打了一顿的蠢货一眼,随即进了自己的营房。
长得太俊美,在哪里都是祸事。
他拿了几文钱,去寻军中文书,请他代笔写信。
按照先生教授的进度,再过几个月,他便能自己写了,想想真是期待。
“说吧。”文书提笔凝神。
“兄长安好……”
“……刚到汴京我便遇到了先生,先生待我如父如兄……”
“兄长无需担心我的前程,先生有宏图,我自然要跟着先生一展身手。多年后,当光耀门庭。”
狄青简单说完,给钱。文书吹干墨迹,抬头笑道:“听你的话中对先生颇为崇敬,那位可是大儒?”
狄青接过书信,抬头,认真的道:“大儒,只配给我先生提鞋!”
……
“孙先生,这话我以为值得商榷!”
西阁,赵祯突然提出异议。
孙奭微笑道:“哦!官家有自己的看法吗?”
赵祯点头,“先生说对外当以礼为先,可我却觉着不妥。”
“为何?”孙奭依旧微笑着。
“我以为,当先震慑,再以礼相待。”
“官家这话有些……”孙奭想说有些穷兵黩武的意味,改口道:“有失偏颇。我中原历来都是礼仪之邦,何故凶神恶煞的,惹的四邻不安。”
“先生这话我却觉着不对。”赵祯摇头。
二人开始争执,老先生忘记了赵祯的身份,面红耳赤。赵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拍着案几呼喊……
“……礼仪不可用在前,用在前,便会被人看不起!”
“官家这话犯浑,满口杀气腾腾。这是大宋,不是暴秦!再有,这番话谁说的?”
“定远侯!”赵祯说不过老先生,加之当初李献说的也不够详细,故而心中一动,“理不辨不明。来人,请了定远侯来。”
李献正在家中享受冰镇饮料,急匆匆带着浑身热气进宫,满腹怨言。
“就这?”得知二人争辩的内容后,李献不可思议的看着赵祯,“就为了这事你把我拉进宫来?”
“这是国策!”赵祯却很是认真。
是了,大宋官家的对外态度,可不就是国策吗?
孙奭蹙眉,“定远侯和官家交谈,也该收敛些。”
老先生觉得李献太过激进,官家容易被影响。
李献叹息,坐下后,缓缓说道:“我来问问孙先生,大宋凭何对外交往先以礼待之?”
“以礼待之,方能展露大宋的气度……”
“展现一个无害的大宋?”李献问道。
这个总结……孙奭觉得很对,“是。”
“我说简单些吧!”李献没心思给老先生上课,“前唐时,吐蕃野心勃勃,视大唐为敌人,并频繁出兵侵袭。多年后,吐蕃人攻破安西。这是敌人可对?”
孙奭点头。
“可当下的吐蕃,却对大宋俯首帖耳,堪称是亲密有加,可对?”
孙奭点头。
“为何同为吐蕃,前为敌,后为友?”李献开口。
得知官家和孙先生争执的太后和杨太妃赶来,在外面听到了这番话后,太后摆摆手,随后止步,负手静听。
杨太妃看着宽阔处,烈日映照在石板上,反射的光令她想到了多年前在娘家的岁月。
时光仿佛静住了。
唯有里面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断传来。
“前唐时,吐蕃一统,自觉强大,于是便虎视眈眈,想攻伐大唐。唐太宗也曾以女和亲,陪嫁颇多,这可是以礼相待?孙先生果然是君子。可接下来的吐蕃却频繁入侵。”
“到了大宋,如今吐蕃内部混乱,被党项李氏频繁攻伐,苦不堪言,于是便想抱大宋的粗腿,寻求援助。孙先生,大宋对吐蕃可没和亲吧?”
“并无!”孙奭说道。
“那么,是什么令吐蕃前为敌,后为友?可是礼仪?非也!是利益!”
李献的声音渐渐慷锵有力,“前唐时,吐蕃觉着自己强大,而大唐的富庶便是利益。攻伐大唐便是夺取利益。到了大宋,吐蕃衰微,党项李氏虎视眈眈,想灭了他们。这时候大宋对于他们而言,便是助力。他们希望大宋能援助他们兵器钱粮,最好是出兵相助……兵器钱粮,出兵相助是什么?还是利益!”
太后听到了李献站起来的声音,她走过去一步,就见李献微微俯身,冲着孙奭,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姿态说道:
“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太后一怔,只觉得这番话有无数深刻的道理在其中,仔细咀嚼,越来越觉得其中余味无穷。
呯!
赵祯猛地拍了一下案几,脸上涨红,兴奋的道:“是了,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孙先生以为然否?”
太后抬眸,就见孙奭起身,有些茫然,显然这番话对他的冲击性也很大。但老先生却是个正直的人,心中一番纠结后,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