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真宗觉得自己有必要竖立一番威望,于是便开始了造神运动。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丁谓等人纷纷使出十八般武艺,伪造天书,伪造祥瑞,伪造……煌煌青史,记载着这个造假盛行的时代。
连晏殊这个假装浓眉大眼的词人,也跟着写了文章,狂拍真宗的马屁。
李献回到家中,杏花见他神色平静,可隐隐有些怒色,就问了王贺。
“我不知。”王贺摇头,他不知晓此事。
没多久,王曾来了。
“你糊涂啊!”王曾指着李献骂道:“多大的人了?就算是不满,那也得选個法子进言,都似你这般,一言不合便掀翻案几,这朝中还办不办事了?”
“王公。”李献在喝酒,他抬头,眼中有些血丝,“谁不知晓所谓的天书是一场闹剧?”
“先帝不知。”王曾坐下,伸手,杏花赶紧去拿碗筷。
“先帝早些时候怎会不知?只是后来自己哄骗自己,真把自己当做是上天之子了。”李献喝了一口酒。
“先帝授意,王旦领衔,王钦若掌总,丁谓掌管钱粮。封禅泰山,这一路靡费令人心肝发颤啊!王公!”
李献眼中多了怒色,“王钦若无耻,说泰山附近出现了苍龙,山上的王母池变为紫色,真特么的不要脸,王母娘娘若真关注他,见他无耻如斯,就不会一巴掌拍死他?”
“诽谤先帝,大逆不道。”王曾淡淡的道,接过杏花递来的碗筷,先给自己来了一碗羊排汤。
“归来后,先帝意犹未尽,又想着封禅西岳,祭祀后土。可随着他封禅泰山,整个大宋就开始不安。这里水灾,那里旱灾,京畿一带的庄稼都变成了干柴,民不聊生。百官惶恐了,担心民变,屡次上奏,他这才改变了主意,说再缓缓。”
李献冷笑,“可过了一年,那些丑类纷纷上奏,请先帝祭祀后土,来吧!升官发财的好时机来了。”
王曾举杯,李献举杯一饮而尽,“封禅泰山耗费八百余万贯,祭祀后土、册封老子耗费一百余万贯。加之各种祭祀和仪式靡费巨大,先帝不但把库藏耗费一空,更把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积攒下来的家底也消耗一空。得了什么?王公,我想问问,这般声势浩大的折腾,得了什么?”
“百姓愚昧。”王曾轻声道:“你我皆知此事是一场闹剧,可百姓不知。如此,在民间帝王威严便深入人心。懂?”
“我懂,不就是愚弄民心吗!”李献冷笑。
“少说怪话。”王曾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从秦汉开始,谁不愚弄民心?始皇帝以秦法愚弄民心,前汉时,汉武独尊儒术,这才是造神伊始。”
“王公想说儒家无耻吗?”李献挑眉。
“这话,老夫没说过。”王曾也不敢直面那些疯子。
“君权神授便是愚弄民心的开端,我不反对这个,毕竟对统御有利。”在这个时代,需要一个象征,“可我反对的是靡费钱粮!”
王曾喝了个半醉,摇摇晃晃的上马回家,“太后令你禁足,这是保护你这个竖子。否则你以为王钦若是吃素的?毕竟,当年他便是先帝封禅的急先锋,人称五丑。五丑,哈哈哈哈!”
……
“那竖子以为自己是谁?”
铁定要接任首相的王钦若和几个心腹在喝酒,恼怒的道。
反对斋醮,便是反对天书。反对天书,便是反对他王钦若。
几个心腹出了不少主意,都是为斋醮造势。
临了,众人告辞,有人喝多了,打着酒嗝问道;“相公,那天书可是真的?”
“老夫亲眼所见,自然是真的。”王钦若坚定的道。
他目送众人离去,回身,嘴角微微翘起。
“狗屁的天书!”
……
第二日,赵祯就来了,有些不大自然。
李献依旧如故。
赵祯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主持此事的道士静贤说了,竖子无知,竟敢亵渎神灵,且等见到你时自然有话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三日一晃而过,李献不想动窝,但架不住孙奭遣人相邀,想和他探讨一番关于斋醮的事儿。
宫中依旧很热闹,内侍宫女们虽然疲惫,但看着欢喜。
物资动用的越多,他们沾光的可能性就越大……事后宫中赏赐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看到前方几个道人时,对方也同时止步回身。
为首的中年道士颔首,“可是定远侯?”
“是我。”李献眯着眼。
“贫道静贤。”道士平静的道:“敢问定远侯可知斋醮?”
“知晓一些,并不多。”
“那么,定远侯何来勇气亵渎斋醮?”
“我不知斋醮如何,但只知晓一事。”
“何事?”
“神灵若是有灵,定然不会与凡人争饭食。无他,丢人!”
斋醮靡费钱粮无数,多少人会因此饥肠辘辘,食不果腹,衣不遮体?
李献缓缓前行,带路的内侍神色惶然,竟然不敢跟进。
就看着他靠近静贤。
静贤身后的道人面露冷笑,伸手出去。
“亵渎神灵者,当请罪!”
李献看了他一眼,“三个数,滚!”
“一!”
道士冷笑,上前一步。
“二!”
静贤冷漠。
“滚!”
一声尖叫传来,众人回头,就见大宋官家站在那里,双拳紧握。
道士深吸一口气,后退,行礼,“谨遵陛下之令。”
李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