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父亲刚获罪,卢家人就迫不及待来取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娴春不由得含泪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这二十多年活得窝囊,是每个人嘴里的笑话。
生不由自己做主,死也不由自己做主。
她在快及笄时,继母提出,为她订下父亲的同窗好友卢学道之子,说是“两家知根知底。”
她六岁时丧母,因‘丧母长女不娶’这句话她受了卢家嫌弃;
卢家又听闻林娴春克母克夫,根本不想结亲,奈何林娴春的父亲官职高,还前途无量,只能结下这门亲事。
“我不要娶那个克母克夫的丑女。”卢方敬强烈反抗。
卢母对儿子道:“将她放在后宅闲着,又不影响你纳贵妾,以后生的儿子挂在她名下。”
……
“哈哈哈……”林娴春笑得双泪直流。
“不写。”她笑够了断然拒绝。
“你们以为是谁,左右着我的人生,掌控着我的生死,还想要我写下遗言为你们脱罪,休想!”
“你不想救她们出青楼吗?”勾氏沉下了脸。
“她们许是不在了。”林娴春涕泪交零,心疼如绞。
她想到自己的两个从小长大,亲如姐妹的丫鬟,为了守护她,居然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依着她对两个丫鬟的了解,她们连妾也不愿意做。
“你敢逼我为妾,我当场撞死在你眼前。”灵锦的话铿锵掷地。
佩香也道:“奴永不为妾,更不为通房,相逼宁可一死。”
这样性烈的两个丫鬟,怎么可能在青楼里卖身以求苟且偷生。
“哪有功夫同她说废话,叫人按着灌药。”卢方敬大喝一声,他等不及了。
他有一位新入府的小妾,还在房里等着他去宠爱。
勾氏更是等不及了,正室一死,她这个生有两子的贵妾,便能扶为正室,这是她盼了多年的结果。
“你上前灌药。”勾氏指向林娴春的奶娘福妈。
福妈战战兢兢上前,她被人在手上塞了一个装有毒药的甜白刻花小瓷碗。
“小、小姐,他们拿了我的儿子和孙子,对、对不起。”
福妈顿了一下,鼓起勇气轻声又道:“小姐,老爷获罪,要是被定了罪,您也要入教坊司受侮,还不如死了好。”
她那张老实的胖脸上带着真诚,这句话把她自己先说服了:老奴这么做是为小姐好。
“小姐,喝药。”
福妈走向前来,抖着手将小瓷碗递到林娴春的嘴边,手里捏着一张蓝色绣着一朵白色菊花的绢帕。
小姐从小长大,她在喂小姐喝水喝药,手上都会拿着一张干净的绢帕,能为小姐及时擦嘴。
林娴春一双黑眸带着锐色,看向福妈时像刀一样插入她的心脏。
福妈心猛跳,腿一软,跪了下来,手上的小碗平稳端着,滴水不漏。
慌乱之下福妈说了实话,“灵锦在入青楼的当天撞壁而死,佩香咬舌自尽。她俩被扔到了郊外的荒山上。”
“老奴怕您伤心难过,不敢对您说实话,只有说她们出嫁了。”
林娴春泪如泉涌,她悔不当初。
她从小长大听父亲的话,做个贤良的女子,最后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伺候她的两个忠心丫鬟死得如此惨烈,还死无葬身之地。
而她,随着父亲获罪,再无活路可走。
“福妈,我死后,将灵锦和佩香的尸骨捡来,同我葬在一处。”
“是,小姐。”
林娴春垂下眼帘,从福妈手上一把夺过药碗,一饮而尽。
“啪”小瓷碗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咯咯咯”随着母鸡下蛋般的笑声,一阵脚步声重新在廊道上响起,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屋内只留下风雨的飕飕声。
林娴春肚子痛如刀搅,口里不停向外吐血。
她趴在桌上,气息奄奄地看着门外的烟雨朦胧。
铺天盖地的雨雾笼罩着大地,显得天空间寂寥飘摇,像极了她短暂的人生。
林娴春眼神涣散,她看见一位年轻妇人面带悲伤,手上抱着一个婴儿,从外飘然入室。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