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兴回来以后,朱厚熜径直回了乾清宫,回宫的时间比预计的稍晚了半个时辰。吕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派锦衣卫和东厂太监出去找了三轮,再晚半个时辰,他便准备去找内阁首辅了,连出宫的抬舆都备好了。
朱厚熜快步踏进乾清宫,吕芳迎上来,替朱厚熜拍去身上的冰雪,而后拿来一身新的袍服给朱厚熜换上,他的手上忙个不停,心绪却逐渐稳了下来。
炭火把暖正殿烧得洋洋的。朱厚熜看向吕芳,淡然地问道:“急了吗?”
吕芳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答道:“主子爷难道没听过,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呵。”朱厚熜脸上含了笑意,一天下来,此刻他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吕芳说道:“皇上,李太医派人来过了。”
“哦?”朱厚熜随即想起了黑死病,想必是来通报这事的。
“奴婢倒是头一回见到,有臣子派人来传皇上的。李太医派来的那人也是奇怪,用一块儿棉布蒙住口鼻,手也拿棉布包了,旁人近他的身,还要被他喝退,奴婢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人。主子爷,是不是对李太医恩宠太盛了?”
朱厚熜低头沉思,黑死病有极大的传染性,李时珍派来的人的所作所为,想必已经找对了方向。
朱厚熜说道:“无妨。来人有说,李时珍自己还好吗?”
“李太医没什么大碍。那人想要呈给皇上一封李太医的亲笔信,奴婢收了。”
“拿来看看。”
“是。”
那封信就在桌子上摆着,足足有几十张,吕芳一应取过来,递到皇上手里。
朱厚熜展开第一张八行笺纸。
李时珍认为,两百年前,太祖高皇帝一家并非死于饥荒,而是死于“鼠疫”(黑死病)。此病传染性极强,会通过人体血液,唾液传播。老鼠,跳蚤是的最大传染源。
他的信里写到了黑死病的防范和治疗措施,以及各类药方。如果黑死病在雪灾之后爆发,他建议在病人胳膊上系上灰、白、黑三种麻布,将病人区分出轻重缓急,而后分区隔离;病人身体正虚邪实,不能按《伤寒论》乱用补药,否则补药将成为虎作伥的毒药,而应该用性温的药缓解症状,甚至用泻药排毒亦无不可;放血疗法,水蛭吸血等不起任何作用,致死率极高,不可以胡乱尝试……
李时珍还在信中提到,他针对黑死病的研究进展很大,即将完成一本新作,其名为《鼠疫论》。
“这信你看过吗?”朱厚熜问道。
吕芳点点头,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看过。奴婢不懂医术,《伤寒论》一书由东汉张仲景所著,太医院里的太医学的都是这个。李时珍在信中将《伤寒论》中的一些内容驳得一无是处,奴婢也不知道,是该信李时珍,还是该信医圣张仲景了。”
朱厚熜想了想,说道:“就鼠疫而言,全权按李时珍说的办,你把这封信摘抄一份,交予内阁,让他们围绕信中所写内容,采购物资,提前做好各项准备,防止鼠疫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