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有些不悦的诸位大臣心中微惊,一个个偷眼观瞧赵祯的神色。
赵祯也没想到赵旸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稍稍琢磨了一下后当即绷紧面庞,目光微扫殿内诸人,见几位大臣的目光接触到他后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由地心下感慨:若非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那小子诚不欺朕。
就连宋庠也被赵旸那句“是否君臣一心”说得乱了心神,待平静心神后淡然道:“古之君人者于其臣也,可谓尽礼矣,故臣下莫敢不竭力尽死以报其上。威逼臣子就范,暴君行径,非仁君所为。”
赵旸轻笑道:“暴君亦是君,仁君若没了君字,单剩个仁又何利于国家?”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别说陈执中、文彦博、庞籍、叶清臣几人低眉顺目缄口不言,就连宋庠也不敢再接茬了,毕竟这句再接下去实在太过危险。
而听到这话的赵祯心中更是感慨,因为他想起了赵旸无意间向他透露的庙号。
仁宗!
仁是美称么?是!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顶着仁德之名的守成之君罢了。
若他真做出了什么功绩,似文、似武,有的是更好的庙号。
若可以的话,他难道不希望完成先皇的遗愿,收回燕云失土乃至击败西夏与辽国,令他大宋继承汉唐基业?
想到这,赵祯脸色更差,连带着殿内一干朝中重臣也是愈发心惊,愈发琢磨不透这位官家的想法。
此时,赵旸略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看来宋相公想通了,善哉、善哉……既然如此,诸位也表个态吧?谁支持,谁反对?”
“……”
陈执中、文彦博、庞籍、叶清臣、梅挚五人相顾不语,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赵旸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开口,遂在旁催促道:“几位等什么呢?……要不然从官职最大的开始?谁官职最大啊?”
文彦博、庞籍、叶清臣、梅挚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陈执中,王守规见此也悄声向赵旸做了介绍:“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兼枢密使,工部侍郎、兵部尚书……”
一连串的官名与差遣听得赵旸头大,抬手道:“陈相公,请吧。”
“呃……”
陈执中偷偷看了眼赵祯似乎有些阴郁的面色,心中暗暗叫苦,嘴唇打着哆嗦道:“臣……老臣……呃……”
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赵祯听得着急,催促道:“陈相公是支持还是反对?”
“老……老夫……老臣……老夫……会……会支持……”
赵旸听得直翻白眼,皱眉催促道:“会支持还是此刻就支持?麻烦陈相公爽快一点!”
陈执中浑身一惊,偷眼再看赵祯,见后者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他心中愈发惊畏,嘴唇打着哆嗦道:“老夫……老臣支持……”
“那就说出来,支持什么!”
“我、我正准备说……”陈执中唯唯诺诺,哆哆嗦嗦地一口气道:“老臣……老臣支持招范相公回京出任宰辅,复行新政。”
“……”
殿内众人纷纷侧目,赵祯更是险些绷不住表情,感觉好笑之余亦是暗暗摇头。
当朝宰辅、昭文馆大学士,竟被一介小儿唬得方寸大乱。
这个陈执中啊,实在难堪大用。
赵旸也是差点乐出声来,咳嗽一声道:“不不不,官家这次只是招范相公回京,并不准备推行新政。”
说着,他转头看向文彦博几人。
文彦博忙拱手道:“臣,皆听官家决断。”
“皆听官家决断。”庞籍亦连忙表态道。
赵旸又看向叶清臣与梅挚二人。
叶清臣忙表态道:“臣为三司使,掌国之钱粮用度,官员调度非我职责,不敢僭越,一切皆听官家决断。”
话音刚落,梅挚亦附和道:“叶相公所言极是,官员调度非我三司职责,不敢妄言,臣三司度支副使梅挚附议。”
这四位本来就既不支持范仲淹的新政,也不反对,此刻察觉出殿内气氛诡谲,自然是从善如流。
“哈!”赵旸抚掌赞道:“君臣一心,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王守规憋着笑带头抚掌附和,在他的带动下,陈执中、文彦博、庞籍、叶清臣、梅挚几人在相视一眼后,也勉为其难挤出几分笑容,相视而笑。
最后就连赵祯也在颇感头疼地瞥了一眼赵旸后,露出几丝玩味的笑容,微笑着看向殿内诸位大臣。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其乐融融,似乎众人都忘了,那位高若讷、高学士仍持反对意见。
当然,就算有人记得大概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