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将泛白的时候,阿加莎醒了过来。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睡得很不好,眼下身处的牢笼丝毫不如自己的房间舒适。但这并不是让她惊醒的原因。一道炽烈的目光在她的梦中如影随形,她看不见那道目光,却笃定那对双眼中闪烁着金色:一种泛着赤红的金,像是灿烂的血光。在那血光中,权威与力量铺天盖地。
她睁开眼睛,发现尼奥斯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这个来历神秘的男人盯了自己多久。尼奥斯的目光似乎从未离开过自己,他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庞温润而文雅,带着柔和的线条和苍白的皮肤。漆黑的双目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不知道这反光从何而来。尼奥斯抓起地上的一捧泥土,让沙尘顺着指间流淌到地面。
“你能闻到什么?”尼奥斯问。
阿加莎嗅了嗅,闭上了双眼,往角落里缩了缩。
“臭。”她说,“血的恶臭。”
“成千上万的人曾在这间牢房里尖叫。”尼奥斯说,“一万人,十万人,十个千年以来的所有人,来自帝国和恐惧之眼。他们鱼贯进入这间牢房,坐在前人血肉化做的泥土上,最终也化作这土壤的一部分。”
在说这话时,兜帽下的人脸看着阿加莎,小女孩儿毫无对此发表评论的欲望。于是他继续补充了下去:
“而这就是牺牲。”尼奥斯说,“他们——”
“为了什么?”
女孩的半张脸在她环抱的胳膊上,目光闪烁而专注。
“什么?”
“为了什么?”阿加莎问道,她并非没有听过“牺牲”,在步声、在行商浪人,在黑色圣堂的战斗驳船,她都听说过很多那个词,当她还是个步声的孩子时,阿塔尔·索洛基女士就经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为了亚空间的曲谱”;“为了银河的真理”;更夸张的时候,当索洛基女士暴跳如雷时,还会是“为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每当这种时候,就有人会死,但那不是死,那是“牺牲”。年幼的阿加莎从没搞清楚过这两者的区别,但无论如何,牺牲就像王座币,当它出现的时候,总该拿去换点什么东西。
“为了什么?”她问,“为了交换些什么?”
“交换?有趣的说法。”尼奥斯说,兜帽下传出低低的笑声,“冷酷,非常冷酷。真不错,难怪黑色圣堂的阿斯塔特们喜欢你。”
阿加莎不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保持着沉默。尼奥斯自顾自笑了两声,开始在沉默中思考。
“每一条生命的失去都有其价值。”他说,“正如亚空间的每一句星语的诞生都有其代价。人类可以迈向一个光辉的未来,而通向这条未来的代价惨重。”
阿加莎思考了片刻:“所以......这些人的牺牲是为了换取......光辉的未来?这个光辉的未来是什么?”
“生存。”尼奥斯简单地说,“一个你无缘得见的未来。”
阿加莎不说话了,小女孩缩在黑暗里,用外套裹住自己,缄默不语。
“你害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尼奥斯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耐心等着,听我的每一句指挥,你就能活下去。”
“你要指挥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