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继续道：

“出生于此，生活于此，觉悟于此。

天予物兴，顺者永昌，难道不是么？”

就他所知的，可以被推荐的人之中，刘大合是唯一一个，符合七分之三那个标准的。

只有刘大合一个人既有逐鹿之意，也知世间疾苦，但却出身低微，切实地需要七分之三的帮助。

三位一体，即为职责。

钱文真，周云升，徐卿，万泉，卢毅，吴旋……所有个人实力足以参加的人，却无一人符合七分之三的标准。

他们不在乎七分之三所在乎的青石。

这个城市会怎么样，他们无所谓。

“你自己就没一点想法？”周莲似乎很不服气。

“我不聊了，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路成整个人都消失，下一瞬已经置于庄园之中，棋盘之上，他继续跟吴旋展开对弈。

事已至此，他再无任何想法去管其他。

至于解释，那更纯属浪费时间。

·····

···

深夜，青石，二环。

街道延续至二环，便已经到了尽头。

尽头处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个收费站。

收费站与收费站之间密布了大量的监控，其内还有一支随时反应的装甲部队，是青石裁定者机构的直属武装。

这支原本，应该负责超级AI七分之三日常维护的团队，其中的一个成员，正在收费站旁的屋子里坐着。

那是个女仆，女仆边上还有一个衣着得体的通讯官。

“哎呀，万泉。”女仆说。

“你也是大难到头了。”通讯官说。

“居然做这种事。”女仆说。

“在内城区露出这种力量。”通讯官说。

两人一齐道：“会造成青石内城区的治安信任危机，因为你是治安长官本人，七分之三已经提起了一次审议，这就是你过来的原因，大人没有帮你压下，就是在说：我对你很不满。”

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万泉坐在那。

“047阁下，”他说，“我还有挽回信任的机会。”

两人又是一齐道：“我已经帮了你哦，你不可以说我欠你人情了，至于人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

万泉面无表情道：“人没死最好，我会亲自动手，我万泉任职近六十年，从没有过一次失手，我要他死！”

他起身，出去之后，与047通讯官一同，坐上了一辆车。

这辆车窗户都是全封闭的，不能看见外面，后座与驾驶位被黑色的材料板隔绝。

“这徐卿，是真的谨慎。”他清楚徐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真身所在。

与任何人交流，不是机械义体，就是生物素体。

无多时，万泉看见手表上过去了十七分钟。

呜呜呜——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还有轻微的下沉感。

他便清楚自己这是在下降。

轻微‘砰’地一声，下降停止。

车门被人拉开，一位衣服上纹有名山大川的中年男人站在车门外。

“徐大人。”万泉恭敬道。

“嗯，”中年的徐卿面无表情，转过身走了起来，“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干嘛吧？”

万泉赶忙跟上，眼前是一个敞开的巨大闸门，穿防疫服的研究人员走在五米多宽的通道中。

通道两侧是一个又一个实验室，纷纷也都是闸门，里面不知是捣鼓着什么。

“属下不知。”万泉打算装蠢。

他认为装蠢虽然会被训斥，但却可以明哲保身。

往往装蠢的都可以得到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知道也没事，”徐卿的机械义体问，“观想法，进度怎么样？”

万泉叹了口气，“虽然下属每日试图精进一些，但都没有任何进展，真实精神力已经不再增加了。”

“嗯，”徐卿毫不在意，“看来你的极限到了，那就这样吧，我为你安排一次调整。”

万泉眼前一亮，“感谢大人的慷慨！”

他心中虽然有点奇怪，自己明明犯了错，违反了规定，徐大人却给予了事实上的奖励。

但对于高规格的调整，他没有思考太多，因为人人渴求。

两人在一扇闸门之前站定，闸门上写着：107——万泉。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专门房间，你们这种被我允许去外面任职的，都有专门的房间。”徐卿指了指另外一边，“你看。”

万泉扭头观察，便看见对面也是个闸门，上面写着：106——卢毅。

徐卿输入密码，闸门向上打开，他同时说：“我还要你们给我好好做事，记住，我不会亏待你们。”

万泉笑了：“属下绝不会令徐大人失望！”

两人进入其中，万泉顿时被房间中央的事物吸引了，那是个培养槽。

圆柱形状的培养槽内，全都是淡黄色的培养液，在其中悬挂着一颗诡异的脑子标本，脑子上接有数十根细线。

培养槽周围有七八个探头。

在培养槽边上还有个手术台，无影灯与机械臂遍布周围。

八条常人胳膊大小的机械臂把手术台围了起来。

徐卿指了指手术台，万泉便躺了上去。

咔嚓咔嚓咔嚓——阵阵机械关节、齿轮高速转动的声音之后，机械臂分别扼住了万泉的双脚，小腿，大腿，肩膀，手臂，脑袋。

徐卿拿着一枚注射器，手快的只剩下影子，扎在万泉的眼睛薄膜处。

万泉感觉整个人都开始脱力，肌肉不断松弛，全身上下只剩面部能动，唯独意识是清晰的，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这难以描述的奇怪感觉，使得万泉认知到，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名之为身体的笼子内一样。

徐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下按钮，中央培养槽旁的探头便发生了轻微的震动。

“万泉，你醒了吗？”

“……”万泉瞪大眼睛，大脑宛如插入钢针，疼痛使他浑身抖动，但却难以使出一丁点力气。

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纷至沓来，各种光怪陆离的彩色在眼皮下绽放。

他的眼睛不断上翻，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神态不可抑制的剧变。

“徐卿！你不得好死！”他的嘴巴在咆哮，“为什么要加入水风帮！？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哎呀，每次都得这样，你这样很烦。”徐卿背对着手术台，在一旁的屏幕前操作着，“老万，时代变了，现在是多少年之后了？这都几个世纪了？

我这不是还让你活着么？”

万泉双眼布满血丝，头被死死摁住，眼球却在不断挪腾，渐渐余光看见了培养槽，看见了里面的脑子。

“那是……”

徐卿理所当然道，“那是你啊。”

万泉整个都愣住了。

啪嗒，房间门被打开，又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徐卿，“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哒哒哒——第三个穿白大褂的跑了进来，跑进来的徐卿风尘仆仆，“要不我给你换个名字？”

不多时，越来越多穿白大褂的人把房间挤的水泄不通，他们男女老少全都有，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几十个徐卿围手术台好像一群会诊的医生，叽叽喳喳讨论着：万泉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

有说重置的，有说版本更新的，有说修复BUG的，还有人主张切片打样，做个培养观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万泉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慌，大声哀嚎起来。

“哎，别他妈叫了，等我控制了七分之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卿不耐烦道，“周云升还在挖地道呢，想挖到我这里来，等我成功了，就可以在君主道内占据一席之地。

你看，我都帮了你这么多，让你活了这么久，你帮我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有个女徐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把他给换了，让他回来工作？”

“我，我……我……”万泉剧烈喘息着，“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怪物……”

“正常，老万你周期性结婚，周期性杀老婆，你儿子都恨死你了，虽然也只是设定，要不我给你的儿子改个设定？”徐卿无所谓道，“反正，只要我控制了七分之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信我。

来吧，重置吧，我给你重启一下，把那些不好的都忘了，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这之前，我先把你的世界观参数更新一下，价值观模块也要打个补丁，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哪里也别去了，实在不行你就回来继续工作吧。

反正你不也是我们之一吗？”

哒哒哒哒哒——万泉的上下牙槽不断碰撞。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毫无逻辑，毫无伦理，荒诞无稽，不言自明的控制。

他被控制了，被曾经的战友控制了。

这个战友好像是疯了，还冒出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人。

然后，他视野一白，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男女老少都有的几十个徐卿都收敛了表情，面露沉思之色，“怎么抓个人这么麻烦，要不我自己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