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宥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摇头。
我要出得去就好了!
朱棣灵光一闪,开口问道:“许宥,既然你能穿梭时空,那肯定也知道后世对我爹的评价吧?”
许宥点点头,“当然知道。”
朱标抢过话来,“那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后世是如何评价爹的?”朱棣向朱标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还得是大哥啊!
就是聪明,这个问题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小子能穿梭过去未来,肯定知道后世评价爹的。
许宥非常干脆的点头道:“既然太子殿下想听,那贫道就说说吧。”
朱标、朱棣哥俩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的盯着许宥,生怕错漏一个字。
“几千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曾经出现过无数的王朝,也出现过无数的帝王。”
“他们有的雄才大略,有的野心勃勃,也有的荒诞不经,残忍噬杀。”
“而洪武大帝,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的丰功伟绩,并不足一时而论,因为他的存在,影响了华夏后世六百年。”
“总的来说,他应该是历史排名前三的皇帝。”
许宥侃侃而谈,声音清脆悠扬,在空旷的道观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嘹亮。
评价朱元璋的是非对错,并不是点破此人的结局如何,因此,这就不算泄露天机,更不会遭到天谴。
但听完许宥的评价后,朱标、朱棣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排名前三的皇帝?咱爹这么牛呢?”
朱棣虽说没什么文化,也不爱读书,但总归是了解一些历史的。
从始皇帝开始,直到朱元璋,期间当过皇帝的至少也得有两三百人。
其中不乏有千古一帝秦始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汉武帝,万国来朝宾服四海的唐太宗,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
除此之外,还有汉光武帝、昭烈帝,魏武帝、宋武帝等等传奇皇帝。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朱元璋就能在近两千年内,数百名皇帝中排名前三,这算得上是一个极高的评价了。
“当然。”
许宥看向不远处的厢房,里面传出阵阵嘀嘀咕咕的声音,沉声道:“无论是机缘巧合,还是天命所归,陛下做成了一件影响后世六百多年的大事。”
朱标忙问道:“什么事?”
许宥一字一句的说道:“重塑衣冠,再造华夏。”
朱棣听得心痒难耐,急忙说道:“细说说,这是啥意思?”
许宥笑了笑,问道:“不知二位殿下是否知道,大明建立之前,宋朝灭亡之后,中间隔了多久?”
“额……”
朱棣挠挠头,一脸的迷茫。
他是王爷里的差生,这种问题,自然不知道。
优等生朱标则信口拈来,“自宋少帝崖山跳海之后,到洪武元年为止,中间总共隔了九十二年。”
许宥继续问道:“那太子殿下可知道,自石敬瑭献出燕云十六州,到本朝开国,中间隔了多久?”
“这……”
朱标皱了皱眉,没答上来。
他平日所学甚多,一时间,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许宥主动说道:“是445年,也就是说,在近五百年的时间里,世世代代属于华夏的燕云十六州,全都掌控在异族手里。”
“五百年,在后世也称为五个世纪。”
“悠悠岁月,沧海桑田。”
“当燕云十六州刚刚被异族掌控的时候,世居在那里的汉家百姓,仰天痛哭,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亡国奴,日思夜想希望大宋能收复失地。”
“可几十年过去后,新生的一代代燕云百姓,渐渐忘却了曾经的仇恨,或许有些人偶尔会提起,更多的人只是麻木。”
“因为他们不记得了,不记得老一代的人是如何在屈辱中苟延残喘下来的。”
“而后,一百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屈辱,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当初经历过一切惨痛的人,也已经全部死去。”
“燕云十六州的汉家百姓也正在渐渐融合适应异族的统治。”
“四百多年后,在北方中原大地上,人们几乎已经彻底忘记了他们曾经是汉家的子孙,那里世世代代都是华夏地域。”
“关于华夏的记忆和历史,在燕云十六州的大地上快要彻底消散,只剩下一丝一缕的残魂,倔强的不愿意承认他们生来就不属于华夏。”
“而就在那里的记忆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开局一个碗,在南边浴血奋战,单枪匹马建立了一个以汉家为主的辉煌帝国。”
“他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以咬牙切齿的决心,以为汉家雪耻的激励,在暗夜降临的燕云十六州,硬生生的撕开了异族统治的禁锢。”
“从那以后,离开华夏近五百年的燕云十六州,重回汉家的怀抱。”
“被埋葬的记忆逐渐苏醒。”
“人人激动的痛哭流涕,他们脱掉并烧毁异族的奇装异服,换上了自古以来的长袍汉服,整理衣冠,再行汉礼。”
“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陛下重塑衣冠,再造华夏,仅此一项功绩,便可光照千秋。”
“直到六百年后,汉家子孙依旧没有忘记他,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皆以他为荣,感念他的功绩,并自发的崇拜他,敬仰他。”
许宥话音刚落。
朱棣早已激动的拍案而起,“好!好一个重整衣冠,重塑华夏,我爹不愧是我爹,真他娘的过瘾啊!”
朱标的心头也怦怦直跳,深深的望着厢房里不断作揖的那道身影。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儿子,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太子。
这么多年。
朱标与朱元璋的观念始终相左,这里面虽有性格原因,但更多的是朱标认为朱元璋的手段过时了,眼界太小了,远不如那些文臣士大夫各种仁和谦逊的治国理念。
可许宥的一席话,彻底让他醒悟过来,让他明白,原来他竟从未了解过自己的亲爹,也从未了解过这位洪武大帝到底有多么了不起。
他总以为朱元璋嗜杀成性,早晚会酿成大祸。
可他并不知道。
若非朱元璋钢铁般的意志,和酷烈不仁的手段,怎能撕碎被异族统治近五百年的北方防线。
血与火的战争,靠的可不是圣人之言,仁恕之道,是如野兽般近乎动物本能的杀戮,是一块地盘一块地盘疯狂撕咬的血腥!皓月繁星,清风拂面。
道观前院,梧桐树下。
沉思已久的朱标顿觉一阵凉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回过神,满目敬重的看着许宥,郑重其事的向少年行了一礼。
“道长今日之语,如金石恒言,令孤茅塞顿开,孤在此先行谢过。”
许宥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太子殿下不必多礼,其实贫道也很敬重陛下。”
朱棣乐了,调侃道:“那你还和我爹成天对着干?你就不怕他砍了你?”
许宥也笑了,若无其事的说道:“敬重是一回事,相处是另一回事。我敬重他,不一定就要顺从他。”
朱标哈哈大笑:“道长不愧是得道的小神仙,此言正合道家顺应自然,和光同尘的说法。”
正当许宥、朱标、朱棣几人有说有笑的时候,道观的厢房里,朱元璋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