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熟人要在店里过生日,点名要吃海鲜锅,我去了趟水产市场,回来时无意间瞥见了那个老女人,她走在人行道上,从南至北,大步流星。
我有些奇怪,按说这个时间,她应该和白英巴力呆在饭店守株待兔,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老女人越走越快,最后消失在北城开发区。
这片开发区占地不小,规划的也挺好,只是因为开发商之间互相扯皮,整个项目已经搁置了好几年,听说正在打官司,且有得等呢。
肚子忽然一阵阵难受,可能是吃了生蚝的缘故,我决定从开发区穿过去,再走两条街就能到老林饭店。
可一开上那条泥泞小道,我就后悔了,越颠越搂不住,强撑了半里地,我投降了,扔下三轮车,钻进一间破屋子里,翻江倒海的同时,咬牙切齿的咒骂那个无良的海鲜老板。
窗户下散落着碎玻璃,还有一只运动鞋,七八成新,很干净,边上有根一米多长的绳索,乌黑发亮,两头系着蛋形的铁疙瘩。
我扒拉过来,捻了捻,是皮子搓成的。
外面响起一声口哨,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车里放着几箱海货,着实不便宜,别让人顺手牵了羊,我用最快的速度站起身,从窗口能看到停放三轮的地方,它还在,有只小黑狗哼哼唧唧的围着它转圈。
“叫也没用,这东西你能吃吗?要能吃,生蚝我送你了”。
我系着腰带,猛然听见对着的那扇窗户后面,传出“咳咳咳”的轻笑,象是个婴儿。
笑声是来自左边,我探出头,居然又是那个白发老女人,背对着我,身体僵直,仿佛定在了那儿,只有衣角和头发随风摆动。
怪异的是,她左脚在前,右脚跟抬起,保持着向前行进的姿势。
前方是间板房,门敞着,阴影里隐约有两颗红点在闪动。
一个人影“砰”的从隔壁屋顶跳了下来,看都没看老女人一眼,从门里抱出个婴儿:“成了,咱们走”。
是个女人,嗓门很粗,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我吓的一缩头,蹲在窗户底下。
“阿依图黛,你竟敢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外面果然还有个女人,声音尖细,象针似的往人耳朵里钻,别提有多膈应了。
“他腿脚快,星子自己堵不住”。
“袁军哪?”。
“他……不行”。
“噢,闹了半天,原来是个嘴把式,真是废物,哼……还想让我听他的,好好盯着,要是敢骗咱们,我让他变的跟这老不死的一样,站在这里当摆设”。
“知道”。
“还有你这丑八怪,是不是想我死,死了你就解脱了对不对?……真烦人,一身臭汗味儿……”。
那人随便她骂,也不生气:“这老婆子怎么办?袁军不让碰,说不知道底细”。
“死不了,让她呆着吧……”。
两人说着话,又进了屋子,从前门离开了。
我心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汗,熬了十几分钟,才壮着胆子往外看,老女人仍然站在原地,像是穿了衣服的木雕石像。
我轻轻喊了两声,见她没反应,越想越害怕,夺门而逃,跳上三轮车,头也不回的往前开。
出了开发区,周围变的热闹起来,安全感瞬间爆棚,我停在路边,不知道是该报警还是先叫救护车。
怎么说呢?。
毕竟我不清楚老女人现在是什么状况,从背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地上没有凶器,也没有血。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蓬布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摸我屁股,是白英巴力。
“……这是那儿?”。
他拍着脑袋,有些不清醒:“白英珠呢?……”。
“是那个老女人吧?她……她好象不会动了”。
“……带我回去……”
“那伙人可能还没走远……”。
“……开车,快……”。
他挣扎着要夺车把,引起过往行人的注目,我不得不原路折返,颠簸中,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询问他的伤势,他说他挨了几拳,被踹了一脚,吐了口血。
吐血恐怕是脏器破裂,会导致官能性休克和心率衰竭,我不能让他死在我车里,油门一捏到底。
更糟糕的是,圣女花被抢走了。
没有圣女花,寻找肉身菩萨就是痴人说梦。
回到原来的地方,巴力拒绝了我的好意,非让我在外面等,自己捂着肚子,一步步往里挪,进了屋还得翻窗子,更别提扛着个僵尸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大约半个小时后,巴力终于背着白英珠出现在门口,爬上三轮车,依旧坐在海鲜中间。
“我送你们去医院”。
“别……小兄弟,劳烦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们歇几天”。
费了这么大劲,他反倒不喘了,白英珠却还是老样子,比死人只多一口气。
“能行吗?”。
我心里七上八下:“真出了事我说不清楚”。
“求你啦……”。
高文家的房子是一根梁,并排三间,旧是旧了点,该有的都有,外面种着香椿树,十几年了,枝叶繁茂,遮了半个院子。
我让他们住在堆杂物的地方,嘱咐巴力,除了厨房里的东西,什么都别动,白英珠已经被放到了木板床上,睁着呆滞无神的眼睛,瞳孔特别小,宛如两粒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