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说出这话的同时,李子春心口似是在滴血一般。
可看到朱标依旧静静盯着自己,李子春却也不得不继续说道:“微臣以为.....”
“当传书周王,崖下搜寻那些白头山将士遗骸。”
“将其尸骨尽毁,不得好死!”
“嗯.....”
朱标沉吟数秒,旋即冲门外侍卫下令道:“传豹韬卫副统领赵武!”
不多时,赵武大步流星走入屋内。
待其叩拜过后,只听朱标当即出声道:“传书周王,派遣兵卒搜罗白头山兵卒尸身!”
就在李子春心头咯噔一声,以为朱标当真要毁掉自己长子连同那三万旧部的尸身之时。
却听朱标话锋一转,直接下令道:“三万白头山将士忠心可嘉,命周王收集其尸身后,为其建陵,以表其功!”
听朱标说完。
不只李子春、李成桂父子二人,就连赵武也是面露狐疑,有些匪夷所思的看向朱标。
也是此时,却听朱标继续说道:“白头山将士不知内情,自是以为我明军逼死其主王禑,故而与我大明仇深似海。”
“然此番情景,白头山将士自与我明军乃生死之敌。”
“其将士悍勇拼杀,宁死不降。此等气节自当表彰!”
闻言至此。
即便李子春也觉极不合时宜,可心中却也莫名涌出一阵感动来。
甚至恍惚之间,他竟有那么几分想要感激朱标。
也就在李子春默默出神,心中对朱标的敌意削减大半之时。却见那李成桂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出声问道:“陛下虽九五之尊,却也有仁者仁心。”
“只是微臣不知,那三万白头上将士之陵园,该以何命名,当表何书?”
“嗯....”
朱标顿了一下,似临时想到一般,缓声道:“三万将士忠勇无双,此陵园当命名为忠勇陵!”
“至于表书.....”
“赵武,传令应天,命宋濂亲书笔录,赞许王禑旧朝将士,白头山三万兵将护国之功。”
“嘶~”
朱标话音落下,李子春心头刚刚萌发出的感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即便是厚葬建陵,可是以高丽旧朝、王禑麾下的名义归葬那三万将士,这对那三万将士来说也无异于奇耻大辱。
此举更是活生生的抽他李子春的脸。
“朕所言之喜,便是此事。”朱标眸光郑重,沉声开口道:“如今我大明有意恩泽四方,荣耀四境百姓。”
“此番举措自会惹人非议,特别是那些不明时政的一般将士自是不明我大明苦心。”
“也是因此!”
“对于那些为护国土,殊死顽抗之将士,朕心中仍存有几分敬意。”
“可对待那些假意臣服,后而复叛的贼子,朕恨不能将其铲除殆尽!”
听出朱标话里有话。
此时李子春、李成桂的脸色自然难看到了极点。
而一旁的张定边见状,却也语调戏谑,缓缓出声道:“陛下所言,指的乃是王禑叛贼。”
“陛下为白头山将士建陵立表,却不理王禑旧主。如此自可见我朝陛下并非暴虐好战之人,我朝借道也是真心愿为高丽、倭人带去恩荣。”
“陛下圣德,臣等拜服!”李成桂率先开口跪道。
紧接着李子春也是一并拜道。
当看到朱标示意他们各自退下,李子春、李成桂父子恭敬拱手后,便也相继告辞。
而等二人离开明军大营,回到李家军中。
二人却是久久无言,心中郁结,好似有块巨石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极不舒服。
方才与朱标那一番对话,他们二人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得还是失。
明明见朱标为他李家那三万将士建陵立表,可他们二人,即便是李子春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父亲?”
“嗯!”
李子春瞳孔瞪大,有些茫然的看向李成桂。
见自家老爹如此反应,李成桂一时竟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沉吟数秒后这才开口说道:“父亲,孩儿今夜打算对明军宣战!”
“嗯?”
“大明周王已带领明朝援军,驻扎白头山。”
“倘若拖延日久,待到周王援军与朱标会合,我等便再无成功时机。”
“所以孩儿打算今夜起事,彻底与明军撕破脸皮,直接开战!”
实际上,李成桂打算今夜起事也算的上是迫不得已。
一来!
因倭人曾屠戮秋南道全境的高丽百姓。
无论是开城百姓还是他们李家兵士,对那些倭人俘虏自然是恨之入骨。
如今李成桂也是清楚,无论是开城百姓还是麾下将士,他都没法严格约束他们不准欺压倭人。
倘若再拖延几日,倭人怨气愈深,自是没有同他李家合作,一同迎战明军的可能。
再有!
李成桂也是发现,在开城高丽百姓的心中,朱标的威望日益水涨船高。
那些开城百姓对明廷也是愈发崇敬。
一旦继续拖延下去,恐怕届时即便他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却也偏偏失了人心。
也是因此,李成桂这才有些匆忙,打算今夜起兵。
可听到李成桂的计划,先前一直想与大明开战的李子春,此刻却显得格外犹疑。
深思过后,却见李子春语气弱弱,小声开口道:“桂儿,眼下起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你兄长刚刚亡故,我军更是折损三万精锐。”
“况且那些个倭人并未诚心归顺我李家。”
“如今起事,怕也是不能一举击溃明军......”
“父亲这是何意!”还不等李子春说完,却见李成桂语气不悦,当即反问道:“难不成因那朱标为兄长建陵立书,父亲便甘心沦为大明鹰犬?”
“父亲莫要忘了!”李成桂猛的站起身子,语气也愈发不悦说道:“兄长乃是死在大明手中,倘若没有大明,没有周王,兄长不会死!”
面对自家儿子的训斥,李子春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刻只得痴痴的望着李成桂。
也是此时。
却见李成桂眸光一凝,用那好似是训斥一般的语气,没好气道:“若非父亲执意分兵,派兄长驻守白头山,如今兄长也不会死。”
“说是父亲害死了兄长也不为过。”
“可如今!”
“父亲难道要阻止孩儿为兄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