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邮政所写了两封平安信,按地址寄了出去,赵响便沿着街心转悠,一边打量小镇风物,一边寻找可能出现的商机。
九十年代初的洪桥镇街头,一眼望去皆是红砖墨瓦,正面刷了石灰的瓦房,平房都少;只有镇机关,农行和供销社等家属住宿楼是楼房,不过也就两三层的样子。
沿街的小炒店,早餐店,杂货店,发廊倒是不少;几家店门口还摆上一张破台球桌,穿着时髦,无所事事的小青年聚在一起捅球。
一家转着霓虹柱的发廊里,一只破音响中正在播放张国荣的一首《风继续吹》。
人们的代步工具大都是自行车,偶尔有一辆进口摩托车,或绿色吉普驰过,立刻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一些墙壁上用石灰刷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醒目标语,比如:“坚持改革开放,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要想小康日子来的早,计划生育要搞好!”
“想想古代花木兰,谁说女娃不如男!”
“严厉打击车匪路霸!”等等。
毕竟在镇上生活过六年多,许多建筑依稀熟悉,许多面孔似曾相识。
赵响努力回忆前尘往事,回想着一些人的名字。
“对了,那位叫叶梅的女老师现在不是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就是在上课吧。”突然间,他驻足望向街头末尾方向的镇小学,喃喃自语道。
那里曾经耗了他人生最宝贵的六年光阴,唯一的收获就是一段长达四年,刻骨铭心,但最终没有结果的爱情。
原因很简单,叶梅转正成了公办老师,而他没有。
即使他工作努力,每年都被评为学校优秀教师。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跟移民身份有关。
名额有限,僧多粥少,自然要优先考虑本地人了。
万分沮丧颓废下,年近三十的赵响拒绝了父母给他找的农村对象,毅然踏上了南下闯荡的火车。
作为一个后来历经沧桑,阅尽红尘,到家有贤内助,儿女双全的事业晚成者,对这段人生的早期经历早就看淡了,不会再有什么怨念。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家人和事业;很多人,很多事,不过是你人生道路上浏览过的一道风景而已。
目光在学校方向停留了一会儿,再往郊区看,突然间,他盯住了几栋高高的水泥烟筒。
足足盯了十几分钟,赵响突然转身,迈步走到一间小卖部门口,一边掏钱包,一边说:“喂,陈老板,麻烦来包阿诗玛!”
“好嘞!”老板连忙起身,从柜台后热情的递过烟,“小伙子,听你口音带点外地的,怎么知道我姓陈?”
“当然知道啦,想当年咱可是你这店里的常客,熟的不得了;老哥人不错,没事爱整两杯,还爱赌点小钱;好几次因为赌钱和嫂子打架,还是咱哥几个上门劝架的。”赵响心说,笑道:“刚听前面买啤酒的这样叫过你。”付了钱,拆了烟,先递上一颗,自己再点上一颗。
“陈老板,想跟你打听个事。”赵响吐了一团烟雾。
“啥事,问吧!”抽了人家一颗烟,陈老板表现的更热情了。
“听说你们镇上有个很大的水泥厂,办得挺红火,我是外地来的,住罗家村表叔家,看看有没有机会进水泥厂找份活干,临时工那种。”
“你说的是洪桥水泥厂吧,咱们这里就这一座水泥厂。”陈老板指了指远处那几只烟筒,突然有些忿忿了,“嘿嘿,红火,红火个屁啊,都倒闭快一年啦!”
“咦,办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垮了?”赵响故意吃惊的问。
“还不是被人吃垮,玩垮,坑垮的!”
“不会吧?”
“咋不会,我老婆以前就在那里上班,清楚的很!”
“那太好了,能给我说说么?”赵响又递上一颗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