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砍脑壳的,竟敢偷老娘的鸡!”
“老娘的鸡下过药,吃了毒死你们全家!”
“你们这些砍脑壳的,偷老娘的鸡卖了去买棺材板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赵响突然听见外面有个女人在破口大骂,骂得极为粗鄙恶毒;心想都二十一世纪了,怎还会有如此素质低下的女人,极不耐烦的睁开眼。
入眼是棅木铺就的房顶,水泥地面,墙壁散发着一股石灰味,像是刚刚粉刷不久;自己正躺在一张地铺上,身上裹着毛毯,墙角还有一只脏兮兮的灰色蛇皮袋。
咋回事,昨晚不是在昆明出差,陪客户吃完饭就在酒店开了房,咋一觉醒来就被换了房间。
赵响瞬间有些懵逼……
糟糕,不会是被人弄到缅北了吧。
听说那边的人也讲汉语,且普遍彪悍。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坐起来摸摸腰。
还好,两条腰子都还在的。
“咦,这房间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心绪稍定,揉了揉眼睛后,他忽又狐疑四顾起来。
就在这时,脑袋里突然一阵急剧鼓胀,似乎有无数东西要争先恐后钻出来;紧接着,识海中一股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轰的全炸开了……
浑浑噩噩中,就像在放一部黑白快进老电影,往事历历在目。
待他恍然回过神,打量了一番年轻健壮的身子,再摸摸浓密茂盛的头发,突然间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这分明就是重生了啊。
想那上辈子兜兜转转好多年,搞过很多飞机,跌过很多坑,吃过很多苦头;直到四十五岁才赚到人生第一桶金,五十出头终于解决了终生财务问题,不再差钱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来的太迟,辛劳一生的父母并未能跟着享一天福。
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莫过于子欲孝,而亲不在啊。
这下好了,老天爷终于给了自己一次好好补偿的机会。
“眼下应该是1993年4月10号左右……”虽然房间里没有挂历,但他还是准确推算出了时间。
因为这个时间点令他终身难忘。
就在这个时候,全家四口人背井离乡,从鄂西秭归县水田坝乡鱼嘴湾搬迁到鄂中京川县洪桥镇罗家村二组;也就是世人口中所谓的三峡移民,且是第一批试点移民的最后一拨,一共四十三户,赵家就是其中一户。
全家应该刚刚入住安置房不久,因为房间是如此簇新且简陋。
1993年啦,绝对算是一个不错的年头了。
就在去年春天,伟人南巡,共和国走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有如此好的时代背景,加上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想不早发达都难!”赵响越想越兴奋,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地铺上。
“你们这些砍脑壳的,做什么缩头乌龟,都出来认账啊!”
“偷吃老娘的鸡,让你们屙血,屙死你们!”
外面那女人依然不依不饶的骂着,赵响不得不收起心中的激动和兴奋,起身皱着眉头快步来到窗户边。
只见窗外二三十米外一棵老柳树下,一位三十出头,穿着老式红毛线衣,身段妖娆,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正一手拿着木砧板,一手挥舞菜刀,对着自家屋子破口大骂。
女人一边骂,一边还咬牙切齿在砧板上狠狠剁几下。
身后几个女人交头接耳,指着赵家大门悄声议论,目光鄙夷。
赵响微微一惊,很快想起女人正是村里的寡妇徐凤枝,顿时许多憋屈心酸的回忆浮上心头。
曾几何时,国人地域观根深蒂固;东北人瞧不起西北人,东南人瞧不起两广人,沿海地区瞧不起内地人……上海人则认为其他地方的人都是乡巴佬。
同一省,乃至县内,也存在这种情况。
全家刚刚移民过来,难免会受到歧视和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