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已至此，犯不着再闹大了。

几人的眼神，贾宝玉何等敏锐？

他也猜到了，这里头，必有隐情！

但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一股火，哪怕踹了袭人一大脚，也无法消除。

察觉了贾宝玉的气闷，晴雯看了看袭人，没有回拒的目光，便解释道：“袭人也是代人受过，不送出东西，那环三爷，能善罢干休？”

“你的兄弟的脾气，你莫非不清楚？”

“况且，这算得什么大事？”

“值得二爷发起这样大的火来！”

贾宝玉一时被堵，没了话。

袭人相当感谢，可这个场合，又不好直言。

晴雯撇撇嘴，她又不在乎什么谢不谢的。

主要是袭人还在针织手帕时，请教过她。

漫说怡红院了，整个大观园，纵是宁荣二府，针线活，也没人比晴雯更厉害！

“我是小题大做了。”贾宝玉闷声闷气道。

一群大大小小的丫头，肃然而立，不敢斜视。

宝二爷发怒，她们很害怕！

如果被赶出了怡红院……

可她们心内，又不免担忧，年纪渐长，还能在怡红院，待几年呢？

丫鬟老了，就成婆子了。

至于姨娘……

她们之中，大多数都不敢想。

袭人、晴雯，这两个，基本上是确定了的，未来，会成为贾宝玉的屋里人。

麝月、媚人，希望也大。

秋纹、碧痕等，稍小一些，却也可以争取。

其他的丫鬟嘛……

也得为自己，思索退路了。

实际上，贾宝玉连袭人、晴雯，都没给过“姨娘”的承诺，只是一种氛围，有一个默契。

可要是王夫人不同意，贾宝玉敢反抗？

什么晴雯，甚至袭人，都要被逐出去！

两府上下，适龄了的丫鬟，都要被拉出去，配小厮。

但开了眼界后，哪里还愿随便找个奴才小厮？

怡红院竞争大，也没啥希望。

贾兰那里太小了，大奶奶（李纨），也不会允许贾兰提前涉足男女之事，要让其专心修行与苦读。

等贾兰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而贾琏那屋，又有王熙凤盯着，仅一个能力出众、心地善良的平儿姑娘，但也是如履薄冰。

贾蓉之流，直接是畏如蛇蝎！太不讲究了！

贾琏虽然也是好色，可起码讲究一个“从不白嫖”，并不仗势欺人。

看上了谁，先送礼物，收了，便顺理成章搞到一起；如果拒绝，贾琏就跳过！

以前的话，有贾宝玉，珠玉在前，剩下的贾琮、贾环，都难以入眼。

可现在情况有变，贾环似乎有了崛起的势头。

不少丫鬟开始后悔，早知道，便代了袭人，帮她去送东西。

不明就里的，也佩服袭人。

不愧是老太太、二太太、宝二爷跟前的红人，这样烧冷灶的本事，她们不如！

有的，则动了别样的心思。

袭人的位置，看来也不是稳如泰山嘛。

其中有一个洒扫的丫鬟，名叫小红，更是有了脱离怡红院的念头。

可她没有去处，也只得按捺。

贾宝玉扫视，忽地顿悟了一般，低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又守得了谁一辈子？”

没人敢搭话。

小红却在心内点头，纵看不惯先前贾宝玉的行为，猛踹袭人，但这话，她还是认同的。

“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