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永今年五十多岁，拍过惊艳绝才的文艺片，拍过票房爆棚的商业片，也拍过让人惋惜江郎才尽的烂片，在国内的知名度不比大明星差，荀西丛的岁数都赶不上他的从业年龄。

“久等了。”元思永道，目光在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落在了荀西丛身上。

简单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纯黑色的头发没做任何造型，他安静地坐在木纹斑驳的凳子上，春日的阳光探过窗台触摸那低垂的眉，元思永的声音惊动了一屋的人，也令他下意识抬头望来——

干净的白鞋，清淡的神情，不明显的疲态，发黄的墙壁，半旧的水泥地面，一切充满了无声的撕裂感。

元思永屏住呼吸，这一眼就让他想到了盛泽在剧本里的初登场。

“元导。”荀西丛起身，打破了刚才那股莫名的氛围。

元思永回神，跟他握了个手，“荀西丛是吧，辛苦你们过来一趟了。”

荀西丛摇头，“这是我的荣幸，您太客气了。”

元思永的时间不多，没跟他们客套，直接就让荀西丛现场试戏了。

编剧对荀西丛的外形和气质也挺满意的，元思永低声跟他商量，最后选了几个情绪比较外放的片段。

好看的人坐在那里发呆都是好看的，动起来就不一定了，娱乐圈里多的是“野兽派”演技传人……

元思永把摄影机一架，也没给准备时间，就示意荀西丛可以开始了。

急着换人的剧组肯定不想选进入状态慢的演员，荀西丛早有预料，镇定地走到了镜头范围内。

这是一段盛泽和黄素霞的对手戏，见识过城市繁华与残酷的坏学生对学习不屑一顾，嘲弄梦想，鄙夷付出，恨不得拉所有人共沉沦。

编剧帮忙搭戏，干巴巴地念着黄素霞的台词。

荀西丛双手插兜，微微佝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他的肩背，可他的眼神很亮，亮得刺眼，好似失控的火，“学习？学习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那个姓秦的天天给你们画大饼，什么努力就有收获，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什么学有所成报效家国……放屁！外面那些人只要踢你一脚，你这辈子就只能烂在大山里！”

一上来就是爆发戏，从讥诮到愤怒再到怨恨，他的音调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涨，但是没有破音，也没有咬字不清。

元思永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

编剧继续念词，像是个无情的棒读软件，荀西丛的状态没有被影响，稳稳地把戏接了下去。

他一连试了三段，最后元思永加了个哭戏，要他当场哭出来。

荀西丛很快就演完了，自我感觉差了点意思，不由得抿紧了唇。

果然，元思永没有评价荀西丛的试镜情况，含糊地说了句让他们等通知，随后把一行人丢给负责选角的副导，他就匆匆赶回去拍戏了。

这位副导的态度就比元思永客气多了，招呼他们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饭，万匀礼借机跟他攀谈，打听这次试镜的情况。

万匀礼原本以为剧组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干脆撒网捞鱼到处找人，顺手把荀西丛给捞过来试个水，但是刚才和元思永碰面的时候，万匀礼就在纳闷了——

今天来试镜的演员……貌似只有他们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