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睁开眼,缓缓抬起头,默默说道:“故人逝将去汝,我应该去送一送。”
张进举的妻子五年前就已经去世,这些年来也没有续弦,只是将两个儿子带在身边,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张进举进入长安之后,并没有去住那些豪门大宅,只是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普通民宅住下。
院子里,一名二十出头,气质出众的年轻人,正静静站在那里,他抬着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一名白发老者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这人和张仲允长的颇为相似。
他叫张仲怀,是张进举的长子,张仲允的大哥。
老者看了一眼张仲允,摇了摇头,随后迈步离开。
张仲怀送走了大夫,正要关门,身后的张仲允突然开口说道:“不要关门,待会儿或许会有贵客来访。”
张仲怀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很难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仲允淡声说道:“早走早安生,父亲是不会怪我的。”
“这是为人子所能说的话?”
“你这个畜生。”
张仲怀勃然大怒,狠狠一巴掌扇在张仲允的脸上,后者后退两步,一声不吭,抬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张仲怀指着弟弟大声吼道:“父亲原本还能多活几日,但是现在......”
“父亲平日里对你最是宠爱,没想到如今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张仲允抬起头看着大哥,他的神色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清淡的说道:“何为孝?如果孝顺是让至亲之人遭受痛苦与折磨,那么这个孝....不要也罢。”
张仲允脸上有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成熟,他声音有些低落的说道:“父亲已经无药可医,再怎么拖也就三五日的功夫。”
“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
说到这里,张仲允抿了抿嘴,最后叹声道:“让父亲走的轻松一些吧。”
说完这番话,张仲允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但是他的双眼,却已经有些泛红。
张仲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内心深处,已经觉得弟弟的这个决定,或许是对的。
张进举在牢中受尽折磨,如果不是黄皓的求情,他恐怕很难活着走出来,虽说黄巢最终还是赦免了张进举,但一切都太晚了,他身上留下太多无法挽回与治愈的伤痕。
张进举走出牢狱之时,其实就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家的这几天,每日痛苦哀嚎,生不如死。
张仲允此前一直留在洛阳,读书自学,他并不知道父亲这边的情况,眼看张进举命不久矣,张仲怀这才派人前去洛阳通知弟弟赶紧到长安来。
张仲允是今天凌晨到的长安,见了父亲一面,然后便是去找了黄存,紧接着就是做出了那个让张仲怀感到愤怒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