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丈青来说,怕死早就刻在了骨子里。打仗跑在最后,撤退冲在最前,用他的话说就是:
“老子祖宗八代全是庄稼汉,泥腿子打仗冲那么快,和找死有什么两样?所以打仗得动动脑子,要打就打顺风仗,功劳好处都有;逆风仗是千万打不得,你就是送死,以后也没人记得你。”
就在刚才的混战中,三丈青已经用行动践行了他的信仰,但是这次,他却不打算再跑了。
从怀里掏出一块藏了许久的风干肉条,大口嚼了起来。之前的美味,现在尝着却有些苦涩。
他扭头瞅了瞅旁边的老炮仗,发现对方也一脸严肃的等待着。
从离乡开始,他便不停地跑,被兵赶着跑,被头目催着跑,甚至有一次还被大户人家养的狗撵着跑。
跑了这么久,他不想跑了。
今天已经跑了一次,第二次,他宁死不跑。
扭过头去瞅了瞅身后的士兵,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底,不要了!
“小的们,把你们的刀枪擦亮,这一次,老子不跑了!有卵蛋的,就跟着老子杀。”
“杀!杀!杀!”
一群装备简陋,面露菜色的农民军,竟发出了震天的呼喊。因为他们在杨晨的身上看到了之前从没有见过的东西,看到了值得为之付出性命的希望。
吊桥终于落了下来,对面的明军千总很是欣喜,将手抬起准备让刀牌手进攻。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一群衣衫褴褛的泥腿子,竟然挥舞着兵器从城门里不断地往外涌出,喊杀声震惊天际。
这种士气他只见过一次,就是前些时日。他们两个千户所奉命进京勤王,途中遇到了不到一个牛录的后金散兵,刚一交战队伍便被打残,四散而跑。
主要是对方那悍不畏死的精神太可怕了,数百骑兵嗷嗷叫着冲过来,那阵势真真骇人。
千户举在半空的手有些犹豫,沉吟了半响无力的放下,对着身边的副官说道:
“弓箭手掩护,鸣金收兵。”
·········
“嘶,竟恐怖如斯····”
两帮人在战场上打的难解难分,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一座轿子,前面站着个身穿青衣的家伙,三四十岁,个子不高尖嘴猴腮。
正在贼头贼脑的瞅着这边,脸上一副震惊的神色。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正零零散散的坐在草地上。
奉光州知州的命令来商城招抚这伙作乱的流寇,如果能成则成,不成再请奏朝廷围剿。
只不过方洲子刚刚到达,便看到了这一幕,更是被那个骑马的大汉所震惊,一身武艺好生了得。决心不着急进城,先把对方的势力摸透再说。
·······
官兵竟然退了····已经做好死亡打算的三丈青,望着缓慢撤退的官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竟然退了·····这还是撵着他们到处跑的官兵吗?
杨晨和许野依偎而站,两人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盔甲都被砍烂,除了他俩,周围站着的亲信就剩下了两个,也都受伤不轻。
官兵望向他俩的眼神已经有些畏惧,不停地试探,就像是在温水煮青蛙,等待着他俩最后一滴血的流尽。
恍惚中,杨晨好像看到官兵退了,强提一口气从而不倒的身躯,再也经不住昏沉的大脑,眼前一黑竟倒了下去。
“掌盘!掌盘!”
当马文等人抱着浑身是血的杨晨、许野,进入城中时。蹲坐或者是躺在道路两侧的流民和士兵纷纷起身,目光里充满着尊敬。
一直在哭嚎着的伤兵,见到那两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后,竟也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