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园园想着窖里的水,吊上来半桶,都是稠泥糊。
有半个月没洗衣服了。
每天洗米洗菜的水放一会儿再洗脸。
早上吊一桶水,澄到下午才能澄清。
张春跑乡上看大渠有没有放水,要放水的话,明天架子车不能拉去城里卖菜,得拉一天水。
张大头没了心思锄麦地里草,在地边走来走去。
他有了别的想法。
“园嫂子,玲儿,川哥这次回来挣一笔大钱,把你俩接城里生活,再不遭这个罪,洗衣服都没水洗。”
春婶又叹气。
园园和玲儿能跟川子去城里,这一家人也能去城里吗。
“大头,别胡说,农村人哪能说进城就进城?”
除了招工,除了上学,一般人进城里安居那是不可能。
天不下雨,再旱一个月,全村人就得要饭。
等救济粮难道不是要饭?
“妈,去年夏粮就差点绝收,咱村里人吃救济粮,出去都被他们笑,都包产到户了,你们村还解决不了自家口粮?”
“妈,你看我川哥有本事不,知道地里没收成,压根就不要土地,他大伯还想着用分地的事拿捏他,拿捏啥呀,切,气死他个狗屁村长。”
周园园站起身,脸上笑意惨淡:“春婶,今年不怕,我身上还有钱呢,咱买口粮够了。”
春婶心疼的哎哟哟。
“园园,给你安顿了几遍你咋就记不住,千万别跟别人说你身上有钱,亲戚们都跑你跟前借钱,你借不借?你要盖新房子呢。”
周园园满脑子想,亲戚们跑来跟她借钱,不见得是坏事吧,说明亲戚们承认了她是秦川媳妇。
大家都不搭理自己,不跟自己说话,周园园觉得自己才真正吃力。
远处土路上,张春小跑来了,他知道大家在这片麦地里干活。
春婶直起身急着问:“大渠里有没有放水啊?放水的话让大头明天拉两回。”
张春急得跺脚,语气万分沮丧:“一滴水都没往大渠放,他们接了铁管子,抽水的时候在管子里淌,大渠废掉了,不放水了。”
“啊?那怎么办?这还了得,咱村里人不活了?真是的,他们怎么能接成水管子。”
张春唉声叹气的,说自己老婆一句:“人家接管子,咱咋能管?”
大坪村里人也不能靠乡上大渠放水过活,怎么能拿这个理由说人家接了管子。
“咱村里人都在井湾子哪儿挖枯井呢,说再挖深一些,水就渗出来了,大家排队在枯井里用轱辘吊水。”
听男人这么一说,春婶一脸愁苦。
“天的咣当神,又吃那口枯井里水,苦咸苦咸的还能吃?”
“总比没有好吧!我也去挖井,不出个劳力,秦建民不让咱打水,把他妈的,他当个屁村长,咱村里一口像样水都喝不上。”
张春骂村长,口气跟他儿子刚才骂村长口气一模一样,
张大头站到老爸跟前,胸口抬得高高的,他早想好了怎么搞水。
“爸,你不要去凑热闹挖枯井了,我明天拉上水桶去城里,在棉纺厂拉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可甜了,我天天喝一肚子。”
这个意思,昨天晚上就给爸妈说了。
老爸说他今天先去看大渠放水了没,放的话咱就在大渠里拉水。
跑县城人家厂里拉水,不让人笑死。
人家让你拉?
大头说周厂长是川哥丈人爹,怎么不让拉。
张春不是不想让儿子从县城里拉来水,儿子每天跑一趟县城,回的时候顺车拉水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到了另一个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