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自蒲团后取了一玉匣,交付薛红衣,嘱咐道:“你带上剑匣,我这一口惊蛰剑会引你找到那异数,如是妖魔,你直打开剑匣,放出惊蛰便是。如遇到了三宗六派,生出龌龊,亦不须留手……”
薛红衣略一犹豫,说:“三宗六派皆是正道,弟子——”
老尼说:“红衣,你幼小时虽和我走过许多地方,可大一些,便一直和我在山中修行,少接触世俗人情。顶多下山购置一些米面布匹,却不知人心险恶。三宗六派是正道不错,其门人却不尽是好的。你在外行事,多问己心,只求无错、无愧、无畏、无碍,莫染尘埃,妨害了六根清净。”
红衣记住了老尼这一番嘱咐,应了声“是”,正要离去,就又被老尼叫住,将一香囊塞进红衣手里:“外出行走,不比在山中,到处都要钱财。这里一些碎银你拿着,一路莫苦了自己。行脚,住店多留心,吃喝也注意……”好是一番嘱咐,这才放了薛红衣离开。
薛红衣一走,老尼许久才又一叹:“红衣终究大了,早晚也要独立,我再担心,也是无法。此番掐算,更损了一些道行,也无几年好活了。只盼这一趟,红衣可以成长起来,让我放心。那异数,若是一良善之人,倒也能让这世道多一些变化,总好过死气沉沉。只是,我能算得,那三宗四老,六派二圣自也能算,尤是乌云门下素来霸道,红衣为我门下,他自不敢如何。只是异数……只能靠红衣了。唉,我之性命,仔细一些,不妄动劳形,不活跃精神,持续深定,应还可再见上一面。能多延一日,红衣也多一日依靠,待再过几年,红衣的剑怕也成了。神剑在怀,自也能持之护身。我本以为我三百余年修行,已是心无挂碍,可却放不下啊。”罢了,便又阖了眼眸,如泥胎石塑一般,寂灭下去。
人非草木,又孰能无情?这天下,无不忠不孝的神仙。若人真能无情……那岂非成了天道?
石室旁是一茅屋,乃是老尼亲手所建,给薛红衣住的。
薛红衣出石室,入茅屋,收拾了换洗的衣物打了包裹,挂在肩上出门。走出了百丈,便又回头。只见绝壁之上一尊大佛坐在莲台,一脸慈悲,手做说法印,鼻尖不由一酸。
红衣小声说:“师父,我走了。”便将离愁别绪一收,蹭了下鼻子,大步下山。
她借着山林间的藤蔓枝条,舒展手臂,腾荡如猿,快速掠下山去,惹来一阵兽嘶鸟飞,一群猴子随着她的身影,将人送到山下,藏在树上,一阵“吱吱”叫唤。
山中的生灵,自有灵性,它们也自感受到了别离,才一路送到了山下。
红衣挥挥手:“你们这些臭猴子,我走了。以后便没人拿剑追着你们扎你们屁股了。”
猴子依旧“吱吱”叫个不停。红衣一转身,朝着远处的顾家寨快步而去。
十六岁的红衣,离了师父,别了天哀山,一头扎入了万丈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