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抱起杨康,直接进了屋子,将他斜靠着,摆到了床上。
包惜弱却没顾得上儿子,眼睛仍死死盯着门口。
郭啸天挥了挥手:“弟妹,不请我们进去坐吗?”
“大伯,真的是你?”包惜弱捂住了胸口,不敢置信道,“你不是,你不是……”
郭啸天道:“我没死,你不是见到了吗,咱们进屋说。”
“哎,好,快请进!”包惜弱忙让过身子,请郭啸天以及杨铁心李萍进来,然后关上了屋门,上了门闩。
郭啸天笑道:“好久不见了,弟妹,给你介绍个人。”
包惜弱心里有好多疑问,但见郭啸天指着身旁汉子,便道:“是这个人么,有点面熟。”她又看了一眼李萍,随即目光转向穆念慈,见她一身红衣站在杨康身边,忽然认了出来,“你便是比武招亲那个穆姑娘吧,那你就是穆老英雄了,康儿顽劣,是我没教好,你们别要怪他。”
她看到儿子软塌塌躺在床上,还以为杨铁心来寻仇,忙替儿子道歉。
杨铁心进到屋内,入眼的都是当年旧物,早已眼圈发红,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伸袖子在眼上抹了抹,走到墙旁,取下壁上挂着的一杆生满了锈的铁枪,拿近看时,只见近枪尖六寸处赫然刻着“铁心杨氏”四字。他轻轻抚挲枪杆,叹道:“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
包惜弱温言道:“请您别动这枪。”
杨铁心道:“为什么?”
包惜弱道:“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杨铁心涩然道:“是吗?”顿了一顿,又道,“铁枪本有一对,现下只剩下一根了。”
“什么?”包惜弱不明白他的用意。
杨铁心不答,把铁枪挂回墙头,向枪旁的那张破犁注视片刻,说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包惜弱听了这话,全身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凝目瞧着杨铁心,道:“你……你说什么?”
杨铁心缓缓地道:“我说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包惜弱双脚酸软无力,险些摔倒,李萍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却听包惜弱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我丈夫去世那一夜……那一夜所说的话?”
说着又看向郭啸天,希望他能告诉自己答案。
当年的结义兄弟的两家四口,如今都在这屋里,然而物是人非,郭啸天练功有成,容貌没什么变化,包惜弱在王府之中,十八年来,养尊处优,虽成熟了些,但模样也没什么变化,李萍模样虽变了不少,但那是变瘦变美,只有杨铁心,奔走江湖,风霜侵磨,早已非复昔时少年子弟的模样。
是以包惜弱虽日思夜想,始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竟没认出自己以前的丈夫来。
郭啸天知道包惜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嘴。
杨铁心走到板桌旁边,拉开抽屉,见放着几套男子的青布衫裤,正与他从前所穿着的一模一样,他取出一件布衫,往身上披了,说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歇,别再给我做衣裳。”
这几句话,正是十八年前那晚,他见包惜弱怀着孕给他缝新衫之时,对她所说。
包惜弱抢到杨铁心身旁,捋起他衣袖,果见左臂上有个伤疤,不由得惊喜交集,但十八年来认定丈夫早已死了,此时重来,自是鬼魂显灵,当即紧紧抱住他,哭道:“你……你快带我去……我跟你一块儿到阴间,我不怕鬼,我愿意做鬼,跟你在一起。”
李萍这时见她终于认出自己丈夫,不由替她开心,笑道:“你们啊,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昨日二叔见到天哥,也是这般说,把我们当成了地府拘魂的黑白无常!”
杨铁心听见这话,本来已经满脸挂泪,忽然又笑了起来,忙擦了眼泪,“是我,我不是鬼!”
包惜弱此刻也已经从激动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转头看向李萍,凝视良久才不确定道:“萍姐姐,真的是你?”
李萍道:“怎么不是莪,咱们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相识的时间可比这两个臭男人要久,你怎的才认出我?”
包惜弱从杨铁心怀里出来,擦了擦眼泪,道:“我本该能认出的,你家大人还在时,你就比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