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众人皆是泣不成声。
只不过众人没有流泪,因为他们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完。
众人既然冠以“老爹”之名,就是说明郭思祖不仅仅是他们的军中同袍,更是被他们尊作父辈。
“老爹,一路走好!”
“老爹,你无愧大唐,无愧郭家!”
张安洛解下腰间皮囊,倒了一点水淋在毛巾上,帮着郭思祖擦拭起脸上的血污。
清清白白来,就要干干净净走。
“咱们一起挖个坑,把老爹就地掩埋了吧!”
张安洛先是帮着怀中的郭思祖整理了甲胄之后,随后又才轻手轻脚的把郭思祖的遗体放到地上。
在做完这些过后,张安洛缓慢抽身站了起来,不忍乱了郭思祖的遗容。
而北风再次平地起,似乎也是在述说人间无尽悲凉事。
“安葬好老爹后,咱们带上家伙,咱们今晚撤出野狼堡!”
张安洛此刻心有不甘,然而更多的是仇恨。
既然都不怕死了,还怕活下去吗?
张安洛自信可以让手下士卒听命行事,因为他是沙洲张氏族人,更有驻守野狼堡两年的军旅生涯。
张氏百年名门望族,不仅仅是在沙洲,便是在西域和陇右,都是名声显赫之家。
张氏上一任的家主张谦逸,就是沙州当地职权最高的汉人官员,被吐蕃人授予敦煌都督的官职。
而现在的张氏家主,便是历史上名垂千古的归义军首领张议潮。
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对于张议潮收复河西之地,使其重归大唐的壮举,河西百姓无一不是拍手称颂。
“头儿,咱们就这样走了吗?”
带着胡人血统的李慕白,明显很不甘心。
虽然他们这一次是受了张议潮之命,前来阻击吐蕃大军,为敦煌起义和光复沙洲争取时间。
然而自己的同袍一个个倒在野狼堡,丧命吐蕃大军之手,此刻的李慕白早已经是怒火冲天。
同袍拼了性命才守住的堡垒,李慕白不愿意拱手相让。
“吐蕃人要拿下野狼堡?”
“可以!”
“只不过要拿命来换!”
李慕白也是军户出身,他是个直来直往、恩怨分明的汉子。
抽出长刀,李慕白一刀斩断一截木桩,以此来发泄心中恨意。
这一刀,有对吐蕃人的怨恨,也有对张安洛放弃野狼堡的不满。
“我母亲本是突厥女,然而我父亲却是唐人。”
“我一个杂种,尚且以唐人自居,尚且和吐蕃势不两立。”
“你们可都是纯正唐人之后,难道你们还不如我?”
李慕白须发皆张。
李慕白咬牙切齿。
李慕白怒目而视。
“你以为,我愿意将这野狼堡白白送给吐蕃人?”
张安洛的火气也上来了。
被生死相依的同袍误解,还被误解,张安洛愤怒、委屈、无奈。
张安洛当然知道野狼堡的重要性。
野狼堡地处交通要道,并且是在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台之上,旁边还有一孔泉眼可以补水。
进可攻退可守,说的便是野狼堡。
正是因为野狼堡地势险要,张安洛他们才能以一队五十人,挡住了上万吐蕃人接连五日的猛攻。
然而此时此刻,于内弹尽粮绝,无外不见援军。
若是再守着这野狼堡,只怕明早日出之时,吐蕃大军全力攻城之下,便是张安洛等人力竭战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