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刚在海市警校毕业时,成辛以就已经是海市历年来最年轻的刑警队长了。围绕着这个人的传言和评论特别多,说法纷纭,因为视角不同,滤镜不同,声音也尽不同。
比如,有一种说法是,成辛以是全省女警察的美梦。
因为年轻时的他,长相实在过分出众,是叫人移不开目光的那种。剑眉星眸,五官单挑出哪一个来,都是精致中又不失英朗,组合在一起,更是让人第一眼就心跳加速。
听说他刚毕业时是在北京工作的,次年四月份才调回海市刑警一队,人还没正式报到,仅凭一张新贴在警队大厅公告栏上白白净净的齐胸警装照,就在整个警队,乃至全省女同事的圈子里引起了大片骚动。那张照片被内部翻拍了好几轮,跟粉丝留念似的,甚至都传到了她学校论坛上,帖子被疯狂转发,声势大得不可思议。当时那波正在警队实习的男同学,每天被各路女同学拦着打听照片上的人的具体情况……她自己也看过那张翻拍照,确实,看一眼不够,还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就连照片下的名字牌都跟着闪闪发亮——
——成辛以……辛以……辛以……都是闭口音,念出口的过程就很温柔、很儒雅,还莫名有种悱恻缠绵的味道,引人无数遐想。那会儿好多刚毕业考市局的年轻姑娘,都挤破脑袋想和他分到同一队,幻想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披甲凌云,做一对除奸惩恶的正义使者。
但几乎所有跟他打过交道、甚至只远远见过本尊的人都不会否认的一个事实是——
——假的。
可以百分百确定,成辛以本人,和这个名字所自带的温和味道毫无关系。不仅如此,他还是所有年轻实习警员的噩梦。
他是个顶级工作狂,对自己狠,对手下也狠。常年无休,脾气又极暴躁,动不动就发火,对手下的人更是严苛至极,犯一点错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平时很少笑,只有偶尔和田尚吴等几个同事切磋格斗术、把人放倒之后,才会动一动嘴角,跟抽筋了似的,勉强算笑过。
可他又确实是能力奇佳,破案风格果断狠辣,对犯罪分子下手又快又准。前几年,本地地头蛇集团老大的独子闹街口飙车滋事,态度嚣张气焰跋扈,他赤手空拳走进深不见底的会所,明晃晃正面硬刚,酒瓶碎片离眼睛只差一寸仍半毫不退,等最后把人擒回来时,那个没比他小几岁的富二代街溜子已经服服帖帖、一口一句“哥”的叫上了。
到今年他也三十好几了,却似乎从始至终孤家寡人一个,动不动连盯一个案子整整两个月,就跟无家可归似的,连熬几个通宵破案找线索更是家常便饭。
从来没有任何团建,曲若伽作为队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入职后沉沉闷闷、如履薄冰地苦干整整一年,幸好行政部的齐主任体贴下情,觉得他们队氛围实在太压抑,这才强迫成辛以搞了几次团建。从那之后,一队才渐渐被动地有了个习惯——在队里有人生日、又没有大案要案急等着破时,一起聚个餐。但也就只是聚餐,餐中聊聊案子里的遗留问题,冷冰冰杵在那儿,他不动筷,没人敢动;他不开口,没人敢眨眼睛;他不笑笑,没人敢没皮没脸地嬉闹,更没人敢主动在他面前提议转场继续下一轮唱嗨,乖巧埋头吃完,就立马各回各家。
曲若伽还记忆犹新。当年来队里面试,第一次见到成辛以的那一瞬间,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被介绍过后,脑海中立时闪过“照骗”两个字。
那时队长刚刚抓了一个盗窃团伙回来,据说是连轴转了两个礼拜没停过,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衣服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换过,皱皱巴巴,领口袖口全是泥垢,满身烟味,肤色比照片上黑了好几个度,浓密胡子遮着整个下巴和嘴,眼窝深陷,但眸光如隼,不怒自威。
倒不能说泯然众人吧,但也早已不再是照片墙上那个白皙惊艳的明朗少年,俨然一个……埋了扒汰的中年老刑警模样。
岁月是把杀猪刀。
就这样,她默默感慨了几天,还没从自己的年少绮梦破碎感中回过神来,两周后,上头领导视察,成队终于在齐主任软磨硬泡之下扔了泡面桶、洗了把脸、刮了个胡子,又换上了干净的警服。
她这才星星眼地发现,成队他神颜还是在的,身材也一绝,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窄腰长腿,挺拔如松。年岁渐长只让他比照片中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并没扭曲他曾经的精致五官。
甚至在全队众人并排站在前厅迎接、敬礼握手时,他对着上头领导礼貌性地笑了一笑——那一瞬间,她发誓,她绝对真真切切听到了身边前台小姑娘本能地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
只是……他平日工作状态下实在是太不修边幅,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又太过凶神恶煞,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就硬生生给埋没了。
真是暴殄天物……
……
曲若伽回过神来,发现雷公队长正在厉眼瞪她,猛地反应过来,“腾”一下站起身,极其自觉地递上自己的工作成果。
“头儿,上周您让我看户籍科08柜的相关资料,我都整理过了,这个是总结。”
成辛以接过来,抬腿往自己最靠里的办公室走去,脸依然拉得老长。
“一会儿老杨来了,让他进来找我。”
“好。”
她在心里替老杨默哀片刻,等头儿进办公室关上门了,才战战兢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