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体骷髅抬起了头，明明早就应该报废的义眼之中闪动着腥红的亮光，就仿佛荒郊野外闪烁的两点磷火。

孙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抽出了手枪。

义体骷髅还在缓缓地向前爬行，它往前面爬一米，她就往后面退一米。

孙盈听说过城市下水道里有着比变种人生存能力还强的“赛博怪物”，但亲眼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在下水道的污水和有毒气体长年累月的侵蚀下，这些怪物的身体结构早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异变，它们的血肉组织和那些捡来的废弃义体相互融合，增生的生物组织填满了那些废弃义体锈蚀掉的部分，胡乱生长的神经取代了那些芯片上的精密电路……常人很难想象，它们究竟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

但它们确确实实活了下来。

只不过它们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了这种半生化半机械的怪物。

这些怪物以下水道里的老鼠和蟑螂为食，偶尔也会跑到外面的垃圾堆里去翻找能吃的东西——但如果有一天，某个迷路的孩子不小心走进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也不会介意给自己弄上一餐丰盛的肉食。

“嘀……嘀……嘀……”

怪物身上的义体发出意义不明的嘀嘀声，伴随着它的爬行，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条污渍——某些成分不明的黏液正在不断地从它那敞开的腹腔之中往外滴落，也不知道是义体的冷却液还是生物组织的分泌液。

孙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和那个人之间的通讯，断掉了。

地下排污管道在屏蔽城市监控网络的同时，也屏蔽了通讯信号，让这里变成了乌托邦网络在城市内的盲点……而像这样的盲点，人们一般将其称之为“黑区”。

穿越黑区是十分危险的行为，至少对于那些遵纪守法的市民来说是这样。

孙盈抽出手枪，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扣下扳机——在管道内开枪，回音可能会传出去好几公里，要是引来了一些不该引来的人或者‘东西’，那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她将手枪插回口袋，甩出了那把折叠匕首，将锋刃横在身前，微微弓起了身体。

她只在乌托邦里学习过简单的战斗课程，但在现实世界里，却几乎没有摸过武器……她的父亲只允许她进行最基本的体能训练，射击课程和搏击课程则是全部都被替换成了“如何操纵信标引导侵蚀地”、“如何在虚拟世界中伪装潜行”一类的科目，至于九指团的武器库，对她来说则是绝对的禁地。

这把折叠匕首还是以母亲遗物的名义才能够被保留下来，至于组织里其他的超限者，不仅人身自由严重受限，终日只能呆在那牢房一般的单间内，就连吃饭用的餐具都是软质的聚合物勺子和用回收材料制成的纸质餐盘。

超限者的精神状态大多都不太稳定，孙盈听闻过好几起超限者暴起伤人或是突然发疯自杀的事件……对于组织内其他的人来说，他们这群超限者既重要又危险，自己能够在园区内自由走动，已经是作为组织首领子女的最大特权了。

孙盈尽可能地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拂开，她又回忆了一遍在虚拟世界里战斗训练的内容，深吸一口气，抢先一步冲向了数米开外的“义体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