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娘是个心里没有弯儿的人,干活时不会偷一点懒。咋信不过?”
“你看咱家的烤箱都没有发挥作用。你要是信得过她,我把做饼干的手艺教给她。咱家饼干、麻花一块儿卖,不是更挣钱?”
“你大娘去做饼干,搓麻花更忙不过来。”
“可以多雇几个人啊,你打听咱村里哪些人可靠,打听过再雇。要不,问问干爸来不来?他和爸爸做麻花,大娘做饼干。你和金贵婶跑推销。慢慢地想,我到星期六才有空教大娘。”
天气慢慢变暖和了,别的孩子中午上学时候,都是脱掉棉袄外面的布衫,婉玉穿着干奶奶做的粉红色的薄袄,在一众穿了一个冬天的旧棉袄中间,尤为惹眼。特别是五年级的女生,总是悄悄瞄过来。学校里的一个女老师还专门问了婉玉是谁做的,想找她裁剪一件。
每天上学,婉玉总下意识地往爱玲的座位上看一眼。今天爱玲又没有来,过一会儿还来吗?婉玉心里想。“婉玉,我姐说你的棉袄穿上可好看!”班里的一个女生满眼羡慕。婉玉对她笑一笑。农村的孩子新鲜词儿少,心里喜欢啥,就用好表示,如好吃的,好看的,好听的。
“你们知道吗?爱玲今天可能不来了。她奶奶又在那骂她妈,听说她妈要上吊,被人救下,她奶奶还说要真的想死,不会让人知道。她可能得在家里看着她妈。”艳红感叹,“她奶奶可真是难缠,哭着骂半天人,没有一句重样的,像个疯子。”
“她奶奶可真会骂,张庄的学生,今天凡是来的晚的,都去看爱玲她奶奶骂人了。”一个男生说着,还叉着腰手一指一指的,惹得班里好多人笑。
“军意,你也快学成了,去回家和爱玲她奶练练!”有人故意起哄,班里的哄笑声更响了。
婉玉没有笑,爱玲她奶奶这样逼,她妈可能很快会改嫁。就是她妈不想改嫁,娘家的人也会劝她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改嫁名声再不好,还能留条命。
在这个时候,农村的女人挨打受气很正常,几乎没有一个女人一生没有挨过丈夫的打。一个乡里,哪一年没有几个喝药上吊跳井的女人?像爱玲家,她爸是因为帮她姨家修电才身亡,爱玲妈妈从此不可能再抬得起头。被她奶奶这样的折磨,她娘家人也不敢来撑一下腰。换一下位置,女人因为生孩子送命,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是这个女人天生短命,没有一个人想着抱怨男人。
婉玉想,自家的生意得赶紧发展壮大起来,才能雇佣更多的女工,经济独立是人格独立的前提!不是自己有多伟大,而是自己也曾是一个无助的女人,知道那种绝望,是真的想帮帮她们!
婉玉回家,又一次问爸妈,饼干的事到底怎么安排。妈妈去了彩兰家,喊来荣花大娘。“大娘,麻花的事交给爸爸,做饼干交给你成吗?”婉玉看着大娘问。
“丫头,麻花你们咋得来的配方我都清楚。我跟着干活就成了。就这样,村里人还都羡慕我有个常年的活儿,能给家里多挣钱。大娘可知足。咋还能学你的手艺?”
“大娘,饼干算咱们两家的生意,我教会你。你再领几个人,干的越多,咱们就挣的越多。”
“你真的放心教给我?”大娘欢喜又不信。
“我教你是有条件的,咱得写出条条框框,如果你违约了,得赔钱给我们家。”
“违约?赔钱?”别说大娘不懂,爸妈也不懂,“婉玉,咋能叫你大娘赔钱?”爸爸急了。
“你们都别急,听我说完,如果大娘把配方教给别人,或者是背着我们自己另起炉灶。她得赔一大笔钱给我们。按平常我们做的来做,是不需要赔钱。”
“我想着我做不好要赔钱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写吧,我要是做出那种事,还算是个人吗?别说赔钱,杀头都不亏!”
“成,大娘,明天我把条件写好,你喊上我东方大爷,一块儿来看看。有哪里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喊他干啥?我信得过你爸,也信得过你妈。你大爷也一样。”大娘爽快地摆着手。
“嫂子,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婉玉说这话是不是伤人心?”爸爸的老思想,把人情看得大过山。
“石头,不是嫂子说你,亲兄弟,明算账。大家互相大处不占便宜,小处不计较,处起来才长久。我觉得婉玉说的好,比面上说好好好,光在心里乱猜想,敞亮的多。再说我是多挣钱了,别人想学,婉玉教他们吗?”
大娘的话让婉玉信心更足了,有几个这样的合伙人,生意红火指日可待。送走大娘,婉玉又提到干爸来不来的事儿。妈妈说她明天去往代销点送麻花时,顺道拐干爸家里问问,他要愿意,最好不过。若不想来,再找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