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立我母后为中宫,只是为了不让后人耻笑您的凉薄,为了平衡世家的争权!除了我母亲,谁坐到皇后的位子您都睡不安稳!只要我和母亲活着,您的太子之位永远可以被朝堂争论立长立嫡还是立贤立能!您就不用担心哪个儿子长大会有实力抢了您的皇位!您不敢承认自己已经是权利的奴隶!”
庆帝的手颤抖的举起,毫不留情的挥了大皇子一巴掌!
这年迈的老人挥起的巴掌,真没什么力道,但是大皇子的泪就像雨幕一样倾流而下!
“您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想做皇帝吗?”
他抹掉泪水冷冷道:“从我知道您在我的药里下毒的时候!”
庆帝此刻宛若遭雷击,不敢置信问道:“毒?什么毒?”
大皇子见自己的父亲一副才知道的表情冷笑道:“父皇,要不是我早知你做戏高超,还真要信了您此刻吃惊的表情!从我小时候开始,大明宫里所有的珍贵药材都是先紧着我,流水一般的名医圣手都看不好我娘胎里带出的病,就连神医鲁洞之都只能保我活过二十岁,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命该如此!可是,太医院的李太医您还记得吗?”
“李太医不是一直专门照料你的医膳药理吗?”
“对,他是被我杀死的!”
庆帝不解道:“他不是家中失火,被焚而亡吗?”
“不是!二十三岁那年我发现他在药里多添了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设计杀死了他!您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庆帝眼神晦疑莫测道:“是不是离间你我父子关系?”
大皇子转身像是失望极了,嗓子哽咽道:“父皇,您是君,我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作为皇子,我并无争储之心,您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李太医临死前称十年前就奉皇命行事,不得让我生,也不许我死!”
“骏儿!你怎可如此糊涂!受奸人挑唆!”
“不必受奸人挑唆!我们兄弟四人已经血亲相残了!您三十年不立太子,不就为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吗?几派党争,若论帝王平衡心术,古今往来,怕是没人能比父皇您阴险!您还记得登基之日,您将南宫宝老将军请上皇位,硬是要他和您共主天下!其实不过是做给下边朝臣看看而已,等到您登基以后,立马娶了南宫宝女儿为妃,看起来是恩宠,实际上是要挟,生下四弟后,您对他是又爱又怕!这么强大的外戚另您寝食难安,南宫宝老将军自请出京,镇守边疆,仍然不能打消您对他们的忌惮,所以您培养神羽军,北府军,试图与虎贲军势均力敌,而今,借着漠北一战,您可以彻底拔掉心中大患,不知来日在地下见了您的老大哥,您是否还有脸面!”
庆帝气急:“逆子!”几丝冷风穿堂而过。
“父皇!此刻就你我父子二人,就不必装模作样了!面具带的时间长了,您不累吗?”大皇子讥讽不屑道。
“漠北一战是为了我大庆后世基业!若不解决,我死以后,匈奴人必联合柔然南下,到时中原变成一片炼狱!这才是我心中大忌,你说的也不全是错的,我本意也是借此一战削弱他南宫家的兵权,没想到各方推波助澜下,竟酿成如今的惨剧!”
“你终于肯承认了?你将神羽军权交给我,我一不会带兵,二不会打仗,若真是有事,也要先向您请示,您自是放心,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求援,我会压下不报!若说我是葬送虎贲十万的罪人,您就是那个真正掘墓之人!”
庆帝不再反驳,静静看着这个平日里寡言的儿子癫狂发疯。
人人都以为他最喜欢能征善战的四儿子,其实他最喜欢的是这个夜夜陪伴孤灯只影勤学苦读的大儿子,在赵骏五岁以前,他像每一个平凡的父亲,给予这个孩子全部的呵护和爱意。
可是等到他做了帝王,才慢慢明白,不给也是一种爱。
刚刚登基的赵特只是所有大家族最后保证利益的傀儡,若是夏哀帝的哥哥现在的西蜀王刘哲登基,那么原来的世家大族都要重新洗牌,反叛军拥护刘哲的新兴贵族兴起,碗里的肉就这么多,那些百年大族怎么会让出这些利益,所以他能篡权再立完全是借了世家大族的东风。
所以三十年来,赵特如何从一个傀儡皇帝走到现在皇权在握,只有自己清楚!而如今,连儿子都不理解自己的作为,他心如刀割!
“我以为你会喜欢做个闲散富贵的王爷!”庆帝痛心道。
大皇子泪目面色赤红道:“父皇,我连这富贵王爷都不想做,但是,我也是做了父亲的人!若我因为出身卑贱,身体孱弱,命不久长而不能当这一国之君,那阳儿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叔伯们杀死!”
“若你百年之后,阳儿做个郡王何尝不是一种安稳!你四弟不会下此毒手!”庆帝心下难过道。
“凭什么?阳儿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行为礼仪皆是皇家风范,他的母族是您器重的陆家,只因为我是他的父亲,他就应该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权利的旁观者吗?”
庆帝闭上眼,心中痛意骤加。“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传位于你,你我命不久矣,阳儿一个十岁小儿,如何镇得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