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热浪滚滚,即使在阴暗的监牢里,也无法掩盖住那灼灼的高温,空气中带着腐肉恶臭的气味,一个人犯半死不活的陷入昏迷中,双手被铁链锁住吊起,脚尖刚刚能够到留有干涸血迹的地面,头耷拉下来,长发遮住脸庞。
一丝薄汗从陆允之额头渗出,他有些厌恶血腥味的刺鼻,遂退后两步,拿出帕子掩住口鼻,转身看向段羽,发现他脸色依旧惨白,牢外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洒进来,形成几道微弱的光线,正好打在他眼睛周围,衬得那双刚刚痛哭的眼红的可怖。
“段世子,这便是第二伙贼人主犯,就是他们在岸上射出带火箭矢,引得船只起火沉江,江面漫开火油……”
来的路上,陆允之已经将案发经过叙述了一遍,包括无路可逃的第一伙杀手已经畏罪自杀的消息都透露无遗。
段羽听完却一言不发,刚刚在安府灵堂上发了一顿疯,像个胡闹的孩子大哭了一场,冷静下来却发现疑点颇多。安歌就算再不懂事,也应该先问询自己如何处理丽娘后事才对,怎会在当夜就将人焚烧?而且云舒出狱,启程江州的事有带书信给小丸子,安歌也一定知道,案发距今已有几日,就算自己已经快到江州境内,她依然可以快马加鞭来报,而不是等着自己慢悠悠上门寻人,况且留在丽娘身边的高手是自己最信任的暗卫,怎会一同被烧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让段羽信服,他不相信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段世子。”陆允之语气不卑不亢,“丽娘之死本与我无关,但既然此事牵扯到了安歌,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这次意外,你也不必疑心安歌,这事她也是受害者,内心的痛苦难过不比你少,你最好不要再迁怒于她,我既要护她,就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一丝一毫,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想到段羽捏住安歌肩膀发疯的场景,陆允之语气又冷了几分,“不过,在审案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段世子。”
段羽没有作声,往前探了探身子,用审视的眼光看过来。
陆允之也没等他回答,“您与夫人感情如何?”
段羽冷冷道:“相敬如宾。”
陆允之又问:“那您与丽娘感情如何?”
段羽抬高下巴,很肯定的说:“两情相悦。”
陆允之嗤笑一声,点点头,放下手中帕子,双手交叠,“那您此次前来江州,是为了接丽娘回府?”
段羽皱眉,到底自己是人犯,还是架子上绑的人是人犯?陆允之居然用审问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若论官位等级,自己还在他之上!而且他明明知道丽娘的身份不能入段家,还这样发问,是为了给自己难堪吗?一时间琢磨不出他的意思,只能顺着回答:“不是,我来清算江南盐务。”
“所以您是顺道路过?”
段羽不悦,“这和遇袭一案有何关系?”
“段世子精明理财,持筹握算一绝,新帝登基,您又扶立有功,正是前程似锦之日,但您对感情一事拖泥带水,害得不仅仅是一个女子,既在京都娶了名门正妻,又何必惦念他乡红颜知己。”陆允之示意亭知将人犯用盐水泼醒。
“人犯听命,把你的供词对着段世子再说一遍。”
人犯在昏厥状态下被一股剧烈腐蚀的疼痛惊醒,头都没抬,嘴里只会重复求饶的话,两只脚无力踮起,刚触到地面又吃痛缩回,“陆允之,该说的我都说了,给我个痛快吧,算我求你了!陆大人!”
段羽上前几步,发现犯人手脚指甲都被细小的竹签刺入,小臂肤色已经发黑,铁链处血肉模糊,看来吊了几日有余,血液已经不通,上肢已经残废,脚指的竹签只要轻微动弹一下,就会刺得更深,将结痂的血口再次捅开,那滋味痛不欲生,难怪此人求死。
“你求他不如求我,只要说实话,我还能留你族人性命。”段羽坚若生铁的声音并没有威胁到人犯。
“呵~”人犯无奈呜咽一声,分不清是哭是笑,“你们夫妻都是这样的口气,老爷,你来了,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段羽举起旁边没有烧过的烙铁,挑开人犯零散头发,从血肿的脸上分辨出此人竟然是神机营手下,也是自己夫人身边亲随。
“你为何在此?”段羽掩饰不住自己惊讶,用力捏住人犯下巴,很快一股血从人犯嘴里流出,骨头似乎要被捏碎一般嘎吱作响。“说!”
人犯慌忙道:“夫人得知您在江州养了外室,便令我暗自前来将其除去,老爷,我没打算背叛您,但一人不侍二主,我自幼跟随夫人左右,袁副将又对我有恩,夫人还用我全家老小性命威胁,我不得不从呀!况且您的外室不过是个妓子,即使死了也无足轻重,一个女人而已,还不是为夫人出口气罢了,我这才狗胆行事惹下大祸呀!”
滔天怒火直冲段羽头顶,他扬起烙铁直接砸向人犯脑袋。
陆允之上前阻止,低声道:“别把人打死,如果你需要要回去对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