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觉得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么?你以为我会去外面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能吸引我的。”
“而且,你可没有帮助我的理由。难道你是那种被人杀了也可以无动于衷的类型?”
“你是疯了么?”
雷娜塔轻声说,
“我没疯,而且,我现在很清醒。”
“我在世界上最在乎的是哥哥,我说过要保护哥哥的。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是哥哥保护我,但是,这次我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她看向始祖尤弥尔的脸,神色中充满了同情和悲悯,
“始祖尤弥尔,你是个可怜的怪物,是犯下无数恶事的大恶人,而且你还想伤害哥哥,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可原谅的吧?”
“但是,因为你的存在,才有了我,有了哥哥,还有调查兵团。你的确毁灭了人类,让人类生活在恐惧中,但也是你让人类继续繁衍下去,不至于灭绝。”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哥哥。只拥有仇恨的话,人是无法幸福的,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如果想要寻找幸福的话,必须出去才行。你继续留在这里,既得不到安全,也得不到爱,出去的话,还有希望。”
“从墙里出去吧,尤弥尔,不要再做奴隶了。”
始祖尤弥尔默默地和女孩对视,她从女孩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熟悉的情绪。
是啊,这种情形她见过许多次,只是,感受却不一样。
被压在废墟下的母亲不顾自己的安危让孩子先走,全副武装的士兵为了掩护居民撤退而奋战到最后一刻,为了保护在乎的人,连胆小懦弱的士兵都能在顷刻之间变得勇敢冷静。
从没有人为她如此付出过,所以她才想要惩罚他们,夺走他们的挚爱。
然而,这种剥夺的快感其实也无法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会想到,至少这些人曾经得到过,而她什么都没有。
爱得越深,失去的时候也越痛苦,这是为了爱而必须偿付的代价,甚至是一种特权。
她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是这些悲情戏中的主角,但她错了。
这个有着清澈蓝色瞳孔的女孩明明被她狠狠伤害,伤口都还在流血,可却还选择帮助她。
不管怎么想,她都并不值得帮助的吧?
始祖尤弥尔的眼瞳里难得地有些困惑,对于这忽然的善意,她非常地不知所措。
她的头忽然一痛,分离出去的意识瞬间回到了躯体中,果然,她还是被廖沙·阿克曼打败了。
虽然无法被彻底杀死,但是肉体上造成的疼痛也够她受的了,从男孩皮开肉绽的拳头也能看出他是失控了的。
确认了她已经没有继续反抗的力气后,男孩转过头朝着蓝发少女的方向走去,仿佛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然而男孩的表情是愤怒狰狞的,仿佛是雄狮的无声咆哮,又带着些耻辱的意味,因为是他没保护好对自己重要的人。
始祖尤弥尔看着男孩远去,看着男孩和女孩的交谈,看着女孩抓着男孩的手,而男孩的拳头则渐渐松开了,透着一股妥协的意味。她是那么了解他,知道他的雄心和抱负,知道他的脆弱之处,知道他有多么在乎自己,所以知道该怎么说才会说到男孩的心里。
他们看起来那么相爱。
尤弥尔看着这一幕,其实一直以来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雷娜塔,觉得雷娜塔跟她很像,都是不被人喜欢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廖沙出现,然后成了雷娜塔的爱人。
她曾经一度以为是雷娜塔运气比较好,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雷娜塔的爱情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所以他们对彼此是那么了解。
而她和弗里兹王之间却不是爱情。弗里兹王对她是利用,她也是利用弗里兹王营造出自己被爱的假象。
这一刻,她忽然就释然了。她并不是想象中的被迫害的无辜的小女孩,在内心深处,她也不同样有着虚伪软弱又狡猾的一面。雷娜塔深知这一点,可还是选择帮助她。
其实这个女孩才是拯救罪人的神吧?所以,连她也被赦免了。
好吧,那么,她就没有死守在这里的必要了。
光树是神秘的,它既是力量本身,又是链接现实世界的隧道,血与肉,记忆与灵魂,都一并藏在这里。所以,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办法能救雷娜塔的话,也只有这个。
虽然她是个坏人,但她不想看着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在乎她的人死去。
隔着透明的光树,她看着如睡美人般沉睡的女孩,轻声说,
“谢谢你,雷娜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