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们能回家,真的要让无辜的人们死在自己手上么?
也许,他们真的会遭到报复吧?就像是马可说的那样。
然而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萦绕不去,
“莱纳,贝尔托特,马可说,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有种预感。
就是廖沙。
也许廖沙看出了什么,她总是能感觉到,廖沙对他们三人微微的厌恶。
那是对其他的同伴,都没有露出过的抗拒。
如果是因为知道他们是间谍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可能的吧?刚才只有马可一个人在,莱纳,你看见别人了么?”
莱纳擦掉眼里的泪水,摇了摇头,露出自责的表情,
“没有看到。”
“可恶!如果有我们以外的人在的话,也许马可就不用死了!”
“我们一定要把巨人从这个世界上……”
阿尼听不下去了,直接冲着一个巨人飞了过去,狠狠地砍着它的后颈肉。
如果不这样,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莱纳砍了。
刚刚那是什么?逼她给马可解除武装,却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负罪感,宁愿沉浸在自己是个士兵的幻想中么?
那她又算什么?贝尔托特也是,只会束手旁观。
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清醒地承担着这份罪孽。
说实话她已经感到,无比的厌烦。
这样煎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因为托洛斯特区早早完成了避难,所以没有平民伤亡。
被杀害的,只有被命令去帮助艾伦的士兵们。
托洛斯特区城墙上方的大炮停止炮击的时候,下面的巨人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
廖沙所在的精英小队在稍作休息后,便被命令和其他士兵一起投入遗体回收工作。
毕竟如果任凭尸体横陈在城镇化内而不回收,不仅仅是死者无法入土为安,还可能引起传染病。
帮助搬运半具被啃得残缺的尸体上了马车后,廖沙一回头,就看见一边被啃了半边身子的马可。
马可前面,让似乎已经痛苦得将近晕厥。
阿尼站在远处,看着地上的马可,嘴唇微动,
“对不起。”
士兵人格的莱纳却心平气和,
“事到如今道歉也没用了,我们赶快帮他入土为安吧。”
廖沙低声说,
“还是没有跑掉啊,马可。”
马可的遗体在这里,那就说明,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莱纳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包括阿尼。
如果说,五年前的打破城墙是因为互相不了解造成的意外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说,莱纳他们只是单纯的受害者。
再次打破城墙,杀死同伴的他们,骨子里还是那个入侵帕岛的马莱士兵。
也许他们是马莱洗脑下的受害者,但他们也是帕岛的主动加害者。
为了他们自己的愿望,接下来,帕岛还要被迫死更多的人。
但这次帕岛有他在,莱纳他们想要的,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得到。
远处有女声传来,
“训练兵们别站着了,快帮忙搬运尸体。”
阿尼这才看到远处的廖沙。
廖沙垂头看着地上,那里是一堆内脏,已经凝成了果冻一样的血块。
她走向廖沙,仿佛被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力量驱动。
可是廖沙转身,走向下一具尸体,以背对的姿势,远远地拒绝了她。
阿尼站住了。
她刚才想要干什么呢?是想要忏悔么?想要坦白么?
可她能就此停止杀人么?
恐怕做不到。
那说什么,不都是没有意义的么?
他们为了回家,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其中甚至包括牺牲了他们的人性。
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如此的昂贵,他们的寿命也是如此有限,以至于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即使知道,那是错误的,一切也已经向着无法挽回的方向狂奔,仿佛失控的战车。
而他们已经被绑在了战车上,没有回头的路了。
街道上,被巨人吃掉又吐出的巨大血块中,调查兵团士兵的尸体们已经被腐蚀到看不出面目,根本无法分辨。
零星的血迹,内脏,一处是头颅,一处是躯干,一处是断掉的手脚,被撕掉的皮肉松松垮垮挂在路灯上,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味。
廖沙走向靠在台阶上的一个无名士兵的尸体。
他身下是巨大的褐色的血迹,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
脖子歪斜,一只无神的瞳孔望着天空,另一只已经掉在了地上。
天空却依旧那么蓝,蓝得让人无法忘记。
被杀死的巨人的骨架和血肉蒸发,发出微微的噼啪声,在仿佛要把所有人笼罩着的白色蒸汽中,还活着的士兵们沉默地搬运着同伴们的遗体,拿着纸笔的士兵试图从他们残存的躯体和衣物上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马车上堆成了小小的尸山,然后很快被拉走,下一辆空着的马车立刻就又被新的遗体填满。
刚回到训练兵团,廖沙就听到了艾伦被监禁的消息。
已经有人在讨论艾伦最终的归属,毕竟这么个能变成巨人的同伴就在自己身边,还潜伏了三年之久,大家都人心惶惶。
廖沙不想听这些,至少在看到那些遗体后,他连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正想离开的时候,他却被尤弥尔叫住了,
“廖沙!”
尤弥尔看着他,
“能单独谈谈么?”
餐厅后门,尤弥尔扔给廖沙一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