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不管怎样,他总不能永远逃避。
逃避心里那个隐隐的不安,逃避当初……凯尼将他抛弃的事实。
“你很计较他私自离开你的事情吧?”
“看你的表情,大概是被我说中了。”
“他不是故意的,毕竟那人性格就是那样。”
“喂,兵长,在你的记忆里,除了你,那人有跟他关系很好的女人或者小孩么?”
利威尔心里动了动。
凯尼本身,就相当于暴力的代名词。
平时除了出去杀人,就是回到酒馆里喝酒,周围围绕的,都是凶恶的人。
他在凯尼身边的时候,从来没看到过他身边出现过什么女人。
“确实,没有。”利威尔很艰难地说,隐约从这个问题中觉察到了某种真相,
“你是说,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也不能怪他问出这么孩子气的问题。
在他的心里,不管他的刀法再怎么纯熟,想到凯尼,他总是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看着凯尼在人群中离去的小男孩。
明明当时的他赢了那次打斗,为什么凯尼会离开他?
凯尼的出现和离去,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突然而猝不及防。
他甚至不知道凯尼的目的。
是恶趣味的玩笑么?
即使把他当作杀手培养也好,打手也好,他都不会让凯尼失望的。
可是凯尼走了,当时的他想过,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么?
然而,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了。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将自己的这段记忆封印了起来。
因为凯尼的动机,对他来说是难解的谜。
“你能想象,那人在家里哄孩子的场景么?”
廖沙的声音响了起来.
利威尔摇了摇头。
凯尼的手里该出现的,是酒杯,枪支和刀,是鲜血的红。
孩子?怎么可能?
“可他把你养大了。”
利威尔的心里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
是啊,为什么他会……粗心到忽略这么简单的问题呢?
从凯尼把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时候,凯尼就成了酒馆的异类了。
除了凯尼,谁还会在身后有这么个小尾巴?
尽管男人用严酷的生存法则教育他,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看着男人的背影长大的啊!
他的手一向是很稳的,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压力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他握住缰绳的手竟然抖了起来,全身,甚至连声音都在发抖,
“既然……在乎……那……他……为什么……离……开…………我?”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这个隐藏在心里许多年的问题。
他曾一次次地在深夜诘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而唯一能给他答案的人,却不知去向。
直到如今,这个问题也如同焦炭一样炙烤着他的心。
“因为他是个胆小鬼。”
“就像是兵长你一样。”
兵长的身形忽然暴起,立体机动装置瞬间开到最大,双手持刀冲向他。
廖沙一直注意着这边,也立刻打开立体机动装置,只是还是比利威尔晚了一步。
两道银光闪过,廖沙飞速跃向一边的树上,身后利威尔穷追不舍,眼神凶狠无比。
廖沙灵活地在树枝间跳跃着,
“兵长,你真生气了?不会吧?”
利威尔的眼睛已经愤怒到极致,可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其中的痛苦。
说得太多了,确实会变成这样。
廖沙心里说。
可是,这些是利威尔必须面对的。
只有揭开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才能疗伤。不点醒的话,只怕利威尔会不停地钻牛角尖,不停地用相同的问题折磨自己,不停地重复被抛弃的那种沮丧和伤心。
凯尼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这些,能帮兵长的只有他。
这样想着,身后的银光倏忽而至,他一个没躲开,脚下一滑,摔到了树下。
立刻就有两道刀刃交叉着把他的头抵在树上,刀刃稍动,皮肤便被切开,一缕鲜血便从那人的脖子上流下,
“道歉。”
利威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乌云遮住了月光,却又飘散开,清冷的月光把树影投在两人身上。
因为刚才的追逐战,两人此时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也都微微地喘着粗气。
只是利威尔难得的露出了某种堪称偏执的表情,而廖沙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却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利威尔眼神微动。
那副姿态,竟然让他莫名地想起来艾尔文。
怎么可能?明明这就是个连说话都不知道分寸的臭小鬼。
可是比起小鬼,这样轻易被煽动而不冷静的自己,更是让自己觉得讨厌。
明明手持刀刃的人是他,可是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虚弱。
啊,这该怎么收场呢?
被韩吉他们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惊讶自己的不理智吧?
居然随随便便把新兵弄伤,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冷静下来了么?兵长?”
廖沙歪着头看他,
“刀是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架在别人脖子上了。对吧?兵长。”
利威尔皱眉,咬牙切齿地道,
“你……”
他知道自己是错的,可是怎么都无法收手。
他一方面执拗地相信着自己记忆里强大的凯尼,一方面却无法否认廖沙话语里的合理性。
他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怎么可能?凯尼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世界上从来没有让他惧怕的东西。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胆小鬼?
然而他收起了刀,很疲惫地收刀入鞘,在廖沙旁边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抱歉,是我冲动了。”